(視聽版:https://youtu.be/aRyDeYH1fnM )
32) 艾克發怒
華盛頓。憲法大道,陸軍部大樓。計劃處改為作戰處以來,處長艾森豪威爾少將的職權擴大了幾倍,如今竟有107名軍官在他手下工作。
福斯特少校送來“五角大樓”進度表~那座新國防大廈將於明年4月竣工。他點點頭,沒吭聲。這事一點兒都不重要。
此時他正關注大西洋的反潛問題。可是幾周前,一艘日本潛艇又在聖巴巴拉附近海麵出現,向一個牧場發射了幾枚炮彈,雖然沒造成大損失,卻引起了南加州的一場騷動。
這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已無暇顧及。惱人的是,納粹潛艇竟鑽到能看見紐約百老匯燈光之處,在離海岸數百碼的範圍,擊沉美國艦船!僅兩個月,已有132條輪船在大西洋被擊沉。這種損失的惡果被寫進了《海軍手冊》:
如果敵潛艇擊沉2艘6000噸貨輪和1艘3000噸油輪,損失大致可以折合為~坦克42輛,6寸炮8門,25磅炮88門,履帶裝甲車50輛,彈藥5300噸,步機槍600支,軍需補給品2500噸,汽油1000桶……而如果3艘船到達且已疏散,那麽從空中炸毀同樣裝備,敵機就要進行3000架次以上的、順利的轟炸。
艾克為海軍不重視反潛作戰而生氣。
但眼下在地圖前晃來晃去的兩個小參謀,更使他心煩~他們正忙著用地圖釘來標誌各地戰況,在南太平洋裏各個位置,插上那些太陽小旗,很快就插滿了一片……離開菲律賓僅兩年的艾克,懵然發現,呂宋島上的美國標誌,已被兩個冒失鬼拔得精光。
怎麽回事?巴丹防線雖被攻破,但科雷吉多小島明明沒有淪陷嘛!
一股無名火從心頭升起。
少將憤怒地盯視著兩個中尉,直到他們感到脊背上的寒流,而尷尬地哆嗦著,停下手裏的活計。
這片觸目驚心的小旗,讓艾克想起,那位赫伯特·伊瓦特博士~澳大利亞外長的話:局勢“簡直絕望了”。太陽旗,真的升起在南洋各地。380萬平方公裏、1億5千萬人口,就這樣劃入日本賬下……
有著“從不輕易發怒”好名聲的艾克處長,一把抓起中尉們手中剩餘的小旗和地圖釘,扔進牆邊字紙簍。
33) 喬的處境
緬甸中部小城,眉苗市郊。
算不上豐盛、卻顯出主人熱情的午餐之後,機組去保養飛機,史迪威和卡爾迅漫步來到室外~花草簇擁的一片林地。那兒擺著折疊桌和幾把藤椅。
“形勢就是剛才我介紹的這麽嚴峻。”兩人坐下,史迪威說。“前幾次戰鬥相當艱苦。”
“喬,指揮中國軍隊,對比美國軍隊,有多大不同?”
“就士兵來說,我一直是這個觀點:隻要給予足夠武器和訓練,他們不遜色於任何別國軍隊。但將領們無能者居多。他們隻想來點象征性作戰。好幾次他們不聽指揮。此外我從美國帶來的35人參謀班子也不得力,應付不了麵臨的任務。包括那400名空軍地勤……我軍20年沒打仗。消遙自在慣了,還以為這裏是野外體育俱樂部。”
“竟然是~這樣?”
“幾次戰機被貽誤了。華軍不經許可擅自撤退。我感到委員長在背後控製著遠征軍。這~就是指揮兩國軍隊的最大不同!我成了他們爭取援助的傀儡!這令人憤慨。所以我提出了辭職。”
“喬?”聽到辭職,卡爾迅倍感驚奇。“我不信你這樣的人,竟會這麽快喪失信心?”
“我嚇唬他。蔣做了姿態。表示嚴懲抗命者。前兩天他和夫人來到這裏,安排了羅卓英將軍替代原來的人。我正組織發起彬文納會戰。”
“能夠扭轉局勢吧?”
“不樂觀。”史迪威搖頭。“昨天,西線的英緬軍倉促撤退到了仁安羌。他們有7000人,卻被僅僅1000的日本人包圍了!不停地呼救,我派出了孫立人的新38師。”
“我來時,華盛頓方麵提到,”卡爾迅沒有直接引用總統原話,他知道,作為共和黨人的史迪威,並不喜歡羅斯福~於是這時找了個替代說法。“日本必然還會增兵。這裏是中國的血管啊。喬!你的真是擔子不輕。”
“是的埃文思。所以你的這次使命,尤其重要。晚上再談詳細設想!現在我要去參加亞曆山大將軍的作戰會議。”史迪威起身,“你呢,就在我房間睡一覺,養足精神。”
“好吧喬。那麽晚上見。”
史迪威環視遠處的山巒,和公路上奔駛的卡車,又說:“埃文思,這裏恐怕不久就要撤離。我需要盡早得知你的進展,以便安排策應。”
“是,將軍。我明早就起飛。”卡爾迅嚴肅回答。
34) 特遣艦隊
同一天,4月14日。北太平洋。阿留申群島和中途島之間的某海域。驚濤駭浪之中,來自舊金山的“大黃蜂號”航母,與來自珍珠港的“企業號”在此匯合。從這一刻起,組成了聞名史冊的“邁克特遣艦隊”。
哈爾西中將向水兵們宣布了使命:轟炸~東京!
播音器響過,一片歡呼。艦上沸騰了。本來那些“奇怪客人”~80多名陸軍的航空兵飛行員上船後,船員都不理解他們來幹什麽。由於陸海軍之間的傳統芥蒂,曾頗受冷遇。霎時間,他們成為了最受歡迎的人。廚師們拿出了第一流餐飲,軍官們紛紛騰出自己稍好的艙室,隨艦醫生,則慷慨開放了他有限的藥品儲備。
飛行員領隊~詹姆斯·杜利特中校,被一群激動的水兵抬起,拋向空中,一連3次。
半小時後,“邁克特遣艦隊”駛過國際日期變更線。
35) 抵達重慶
重慶。白市驛機場。降落在淫雨霏霏的霧都,相當不容易,但難不住這個專門挑選出來的優秀機組。從華氏95度的緬甸驟然來到雨中的重慶,卡爾迅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寒意,浸透了他的夏季軍裝。
這裏沒有陌生感。先後4次、加起來超過7年的閱曆,使他對中國足夠熟悉。上海、北平、香港、武漢、重慶這些大城市、河南河北、山東山西、察哈爾、綏遠、陝西、湖北、安徽、江西這些土地,不誇張地說,他都曾親身涉足,甚或用雙腳丈量。
多少次在那個遙遠國度的山野裏徒步跋涉,他6英尺2吋的身軀常引來華人驚異的目光。他也不明白自己這個挪威人的後裔,怎麽會對這個東方國家充滿了如此興趣。
……天黑才能進城,這是必要的謹慎。卡爾迅抓起墨鏡戴上,在狹小的機艙座位邊伸直一雙長腿,陷入沉思。
這次使命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是如此艱難而富於挑戰性。即使順利啟動,任何一個關隘的突破,也隻是下一個難題的前奏……惟其如此,他才感到命運的眷顧。總統選擇他,除了信任,也是由於他的無可替代。
後世的《回憶卡爾迅》中寫道:北歐人的探險意識,牧師之子的獻身精神,唐吉珂德式的理想,加上長期軍旅生涯,使他不畏各種挑戰。像一頭機敏的獵豹,每當嗅到危機氣味,總能迅猛地采取行動,他血液裏肯定燃燒著這種元素。
現在,使命還沒開始,希望就瀕臨破滅。計劃中最根本的環節~武器通道,由於日軍的神速進攻,差不多都斷絕了。
這是出發前不可能預料的巨變。換了別人,基本不需要再進入中國。當即從緬甸打道回府,就可以合理交差。
……但卡爾迅和他的史迪威將軍,不是這樣的人。
36) 另辟蹊徑
雨中機艙裏,他回憶著與史迪威的對話。離開緬甸前夜,他們談到,在援助中國作戰上,美國遇到巨大難題:由於中國出海口都被日軍封鎖,已無法輸送物資。而蘇日簽署和平協議,又使經由中亞到新疆的路線被放棄。
這樣,滇緬路就成為唯一國際通道。那條20萬中國男女勞工和童工,用雙手在崇山峻嶺中開鑿出的公路,是中國通往西方、獲取援助的最後希望。失去這個前提,之後就無從做起!
“喬!日軍切斷滇緬路,我們就失去這唯一通道。那麽中國人還能否打下去?”卡爾迅憂心忡忡。
史迪威皺眉沉思片刻:“埃文思,不要相信所謂唯一!一旦我們被‘唯一’所禁錮,就會失去選擇。”
卡爾迅感到振作。他就喜歡史迪威這種從不言敗的性格。沒有這種堅韌不拔,就不要去奢望勝利。
“那麽喬,看來我們,就隻能依賴那條總統指示新開辟的空中航線~飛越駝峰了?”
“埃文思,你那位總統,是怎麽想起這個辦法的?”
“我想,大概是那本《失去的地平線》帶來的靈感吧。裏麵描述了一個什麽地名~香格裏拉?總統很愛讀那本書。那位作者~希爾頓書裏描寫過這條翻越高山的航路。”
“噢,是這樣。但那明顯不夠。翻山越嶺,何其艱難?怎能滿足數量?我們必須另辟途徑。”
他們來到地圖前。喬梭巡打量了一陣,手指上方,一處大幅的淺黃色塊:“看吧埃文思~這裏是蒙古!1923年6月,我坐汽車3天3夜,到庫侖(今烏蘭巴托)考察。那之前,北洋政府的徐樹錚將軍在治理蒙古,而蘇俄同期已開始插手。”
卡爾迅對此無從知曉。他第一次來中國就已是1927年。
“這裏,是海參崴。我去那兒是1922年9月~去了解西伯利亞。後來經日本、朝鮮,返回北平~那時它還叫做北京~使館武官處。”
“喬,你意思是?”史迪威結束短暫回憶:“意思是~據我所知,根據《租借法案》,現在我們援助蘇聯的物資~每月數以百計的坦克飛機和武器彈藥、軍裝、油料~其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是從美國西海岸經北太平洋,運到遠東~海參崴卸貨!去年3個月就有20萬噸,主要是食品和車輛。”
“噢?然後呢?”
“然後再從那兒,萬裏迢迢地運往莫斯科~用火車。”
卡爾迅聳聳肩膀,表示驚奇和不可思議:“這,豈不麻煩?水路、陸路、西伯利亞!至少要30天?”
“不止。但它仍比繞過好望角,到達波斯灣或緬甸更節省時間。那條路,僅海上跑船就要75天!”
“上帝啊,竟是這樣!”
“那麽埃文思,這就出現了新的可能:從物資裏分出一部分,適當的一部分!給中國!經過的路線~就是蒙古!”
史迪威把手向那淺黃大色塊上重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