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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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著上篇，聯想到我熟悉的幾位戲劇演員，也說說我跟幾位的交往。
先說一位眉戶演員。她有七十歲左右。是我們陝西同鄉會裏的一名”角兒“。我見過她幾次。
一次是同鄉會聚會吃飯，那是四五年前了。那回兒，我輾轉了解到紐約陝西同鄉會會在某天傍晚聚餐活動，我就專門早下班一小時驅車趕到位於法拉盛某大酒店的聚會現場。我到場一看，來的居然有四五十位，而且飯前自我介紹下來，很多都是有頭臉的人物：有專長文藝人，如音樂學院的老師，有專唱聲樂的，戲劇演員; 有各種老板，也有外來的民主黨參議員助理，或是各同鄉會的會長，還有各種職業人士或普通人。會長是一位近七十歲的老移民，辦此聚會特別盡心盡力，他操辦得周到質樸，讓大家吃飽吃好還繳費不多，很是NICE。
那大姐就是退休的眉戶劇演員，她在飯中給大家唱了一段兒，滿堂喝彩。在紐約這地方能聽上家鄉戲現場版，很是幸福。飯中，其他文藝人也是聲情並茂地演唱藝術歌曲，那晚我這耳朵真是幸福。來美若幹年來頭一次，鄉裏鄉親，其樂融融。飯尾，眉戶大姐帶領大家扭陝北秧歌。她舞得極開，看起來像是五十歲上的人，活潑程度以及作為女人的風情嫵媚，讓我這小她二十歲的人自愧不如。那天她穿著紅色高領薄絨杉，灰色大擺呢裙，又美麗又保暖（絕不學紐約女客冬日聚會穿洋裝連衣裙+呢大衣，”凍死“）。會後閑聊，我跟她聊起眉戶/戲曲研究院，才知她是四十歲上從鹹陽劇團調到西安的劇團，還跟我在戲曲研究院的親戚住一棟家屬樓上。這讓我倆感情就拉得近些。她大約十二年前來美，過去一直在法拉盛教形體訓練，也帶參加旗袍秀的素人走台步。她跟一位有年紀的美國大伯一起過日子，她有演出時，他就做司機和助戰親友團。
因為她住的公寓離我曾經工作的印刷公司近。某次近年末，車間主任問我能找幾個短工搞掛曆分頁的雜活兒。我還竭力跟她聯係，後因故她沒做成短工。實話是有年紀了，怕八小時班兒打不下來。再後來，疫情來了，我有次惦記她想問侯一下，忽然發現她的微信消失了。我輾轉問了會長，才知她換了微信，一切都好，我才放心。我分析一下，為何她換微信。我猜了一二，可能她有風情有點招人，受人騷擾就換微信了。即她是有男伴兒的人，但她作為退休戲劇演員比一般大姐有風情得多，難免會有別的老先生纏她，比如她以前微信頭像就是全副武裝的《貴妃醉酒》演出定妝照頭部照，平常女士哪個能有那樣的巧目顧盼。
另一次見她已是四年後了。今年七月中我們陝西同鄉會在新澤西的七星湖搞了一次各家帶一個菜的大聚會，共有七十幾人參加，好不熱鬧。在聚會上，我又遇到這位大姐，人還是很有形象，也還是角兒。因為知她會晚玩，聚會餐的“重頭戲”，兩大餐盤釀皮子，都素顏等她來調汁水，來給大家分餐食用。她一來，會長主腦等就叫著她名兒，仿佛要添酒回燈重開宴般的。眾人撥開長桌宴邊的大小人，她走上前來，把釀皮子開包裝，各種黃瓜絲蔥絲蒜蓉包包打開，醬油醋油辣子加長筷子加持下，美美地拌了一大盒，又拌一大盒，然後分發給拿餐盤的一隊眾人，幾十個人呢。她會上也給大家唱了一段兒戲，還是眾人喝彩。但這回比較低調些，衣裙也暗色些，她盡量多陪她同來的美國大伯。大伯更顯老些。
另一位我認識的會唱戲的大姐是廣東人。也有七十歲了。她個子不低，人很謙和有禮還有趣。她八十年代末就隨家人離開廣東去南美洲，後來又輾轉來到美國，她還在做些工作。她心態很好，總是微笑著，給人與正能量。她過去在廣東某市友誼商場工作，也是他們商業係統文藝活動積極分子。她唱過粵劇《紅燈記》裏的李鐵梅，還有別的什麽。要我的話說，大姐是愛”好“的人，無論是樸素的晨練衣服，還是偶爾和姐妹去茶樓的衣服，都搭配得很好。她的身材也保持得挺好。她接人待物也很NICE。我跟她聊得來。有時當練舞散場後，我跟她聊粵劇啥的，她信口就給我唱了一段兒，我聽不懂了，但她樂音優美，從容自信的樣貌讓我鼓掌不已。真是隨時拿得出手，不做作不扭捏，亮得出活兒的好大姐。
再一位大媽應該是我的親戚之親戚。她是我孩子小姑的婆婆。我是真沒見過一麵，但我孩子穿過人家婆婆給織的毛褲，心裏很是感激。因為這婆婆青年中年時是不沾鍋台的戲劇演員。據說那大媽是好角兒，青年中年時，她丈夫愛惜她跟什麽似的，從不做家事的，都是丈夫做。中年之後，丈夫得病去世了，她人一下子就頹了，經常喝酒，呆家裏。總之，不會當媽媽當家長似的，大事兒小事兒需要別人招呼她。後來時間長了，慢慢學著自己生活了。據娃小姑講，偶爾她高興時，在家裏走一遛兒小碎步，還能看出當演員的身段兒。現就是一普通老太太了。
我回憶這三位會戲劇表演的大姐，是感歎從事藝術相關工作能讓人永葆青春，也有更強的女人味兒。但更強的是，她們這一輩兒人，沒想著靠著會戲劇怎麽的，就心態放不平了，離開舞台後跟大家一樣平靜地過自己的生活。沒名氣的普通演員們呢？沒準像我在西安偶爾認識的另一群退休戲劇演員，菩薩過生日時被請去到山裏寺廟裏給菩薩唱戲，小局也是局啊，幹一行一輩子，有熱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