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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九章 禦前

(2025-09-15 07:24:47) 下一個

《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九章 禦前

寬闊的禦案九尺之內,擺滿了各地來的折子,在禦案的右邊不遠處禦塌中間的小炕桌上,一座青銅旋龜大鼎獸口中散出淡淡的清煙。

榻前一雙鎏金紅燭已經熄滅,陽光從窗欞中投射到殿裏,照在雍正帝的後背,他在打坐休息,背後的陽光暖洋洋的讓他感覺很舒適。

禦案前,穿著一身明黃色公主服的義宣,恭恭敬敬垂首端著一杯茶,靜靜的等待雍正帝。

從小在道門長大的義宣知道,道家有三不言,三不起。雖然道教的修士講究道法自然,但是也有規矩要講來正本心。

三不言就是早不言夢,午不言殺伐,晚不言鬼神。三不起,是吃齋,打坐,誦經皆不起身。

大殿的內侍都在養心殿門外候著,義宣端著茶盞的紅木盤子,身形端莊非常的安靜。從小她已經習慣了師父在打坐的時候,她靜靜的陪在一邊。

寂靜中,義宣好奇的環視陌生新環境,類似道觀大殿內的建築物內的不同擺設。看著禦案上的折子,義萱內心無聊的默默的數數,數到好幾百了,都沒有數完。

義宣的眼睛喜歡看到鎏金的紅燭,看著龍頭和鳳尾的蠟燭花都被融掉了,覺得這麽精美的藝術品燃燒掉了真可惜。

在禦塌上方高掛著如意團花圖案的大紅燈籠,義宣也是喜歡。特別是禦塌後靠背上麵的木雕,都是纏枝連及葫蘆蓮花的圖案,讓義宣看著很親切,因為她最喜歡蓮花。

今天是庚申日,是三屍神會在人睡覺的時候,離開人體,到天上去言人的罪過的日子。

道家的人庚申的時候不睡覺,就是守庚申。雍正帝登基前就喜歡和一些高道交流,對於儒釋道他都精通。

作為帝王,雍正現在折子都看不完,每日每夜勤政都忙不完。道家的守庚申日也是最近他日夜失眠後,才開始的。

特別是弘時過世後,雍正帝常常夢魘,哪怕熬夜處理國事,人疲勞後短短的睡一覺,也會夢到弘時自盡前喊冤枉的慘叫。

有時候雍正從惡夢裏麵驚起後,一身冷汗的他一翻黃曆是庚申日。他找來婁近垣除夢魘,婁近垣說,隻要守庚申日,就會好轉。

“三守三屍服,七守三屍死。”

雍正帝考慮過了,如果他自己熬夜守庚申,第二天他朝堂上就會連續的疲勞。

那天聽到婁近垣說,義宣是上清天尊的人間化身,雍正就動了心思。如果讓義宣來幫他守庚申,三屍蟲肯定是死光光。

所以雍正帝諭旨婁近垣,給欽安殿的真人主持了安魂道場,就讓婁近垣和帶義宣暫時搬到欽安殿一段時間。住進了紫禁城裏麵,等守庚申結束了再回大光明殿。

本來雍正帝還猶豫十歲的義宣太小,還是個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守庚申日,在子夜以後不睡覺。

哪裏想到婁近垣高興的滿口應承說,“義宣從小在真人觀長大,每日卯時定時起來打坐,在庚申日為陛下守子夜一定沒有問題。”

雍正帝高興的口諭,“李公公,帶義宣到教坊司學習宮內規矩,每個庚申日接她來養心殿,禦前伺候。”

“喳!”

李公公領旨而去,到了殿外看到等候的義宣的小人後,想起那天婁近垣給自己的見麵禮是貴重的夜明珠,差一點害了自己。

於是記仇的他臉上不冷不淡的對她說,“義宣,跟我走,陛下讓我帶你到教坊司學規矩去。”

哪裏想到義宣恭恭敬敬的先給李公公行了個禮,“義宣謝過公公,這裏有我父親給你的一個護身符,說是感謝公公幫龍虎山獻給陛下禮物。”

“哼!你們掌門,不,你父親知道那是獻給陛下的禮物,為啥不自己給,也不說,還說是給我的,差點……”

李公公把後半都段話咽回去,不能讓其他太監聽到自己的貪心和不滿。

義宣上前再次誠意的打了個稽首,“我父親是龍虎山最厲害的法師,他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最符合天道。”

“哼,我……”

李公公氣的想罵人,又忍住了。這個小女孩可是以後經常在禦前伺候,可不能得罪了。

“公公,我父親的這個符咒可是萬金難求的,你揣在懷裏啊,肯定日日的吉祥。”

李公公看到才十歲的義宣小嘴真的會說,之前婁近垣父女倆覲見雍正帝的情景,他也看了七七八八的。

龍虎山的正一道是畫符籙聞名天下的,小女孩說的沒錯。龍虎山天師親手畫的符籙真是萬金難求的,再說萬一雍正帝知道了,也不會說自己貪墨,就是一個符籙而已。

“好吧,跟著我去教坊司。”李公公接過了裝著符籙的紅紙包,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

一路上義宣跟隨李公公前行,很多的宮女和內侍見了李公公,都主動的行禮問候,可見在陛下眼前服侍的人,誰也不敢慢待了。

“喲,李公公,你這是去哪?”

一個妖嬈自信的聲音從前方的陽光下傳來,義宣抬頭看到一個金色錦緞有青色荷葉繡品覆蓋的無蓬軟轎上,高高端坐的一個儀容華貴的美人,李公公趕忙躬身施了一禮。

“見過熹貴妃,我這是去教坊司辦事。”

熹貴妃打個手勢,軟轎停下了,熹貴妃坐在轎子上,俯身默默掃視了義宣一眼後,朝她燦然一笑。義宣隻好也報以一笑,心中迷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相遇。

“這是誰家進獻的格格?”

“回稟熹貴妃,她是大光明殿值守龍虎山法師婁近垣的女兒。”

“哦,就是陛下三賜靈泉池的女子,果然是個美人。”

“謝謝貴妃!”

“走吧,以後會再見的。”

熹貴妃深深的挖了一眼,義宣腰間雍正帝賞賜的香囊,臉上對著義宣和藹的一點頭後,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

李公公帶著義宣繼續走,在路上介紹,“剛才那位娘娘就是熹貴妃,你可要牢牢記住了。”

“嗯,謝謝公公,她看著很和善。”

“嗬嗬,和善,說的好。”李公公鼻孔冷笑了一聲。

那天義宣賜浴靈泉池的事,當天皇後娘娘就知道了,趕到禦書房守著。今天陛下讓義宣庚申日守歲養心殿的事,熹貴妃是第一個在路上遇到的。

這個遇到,巧遇,偶遇,邂逅相遇,都是宮中女人宮鬥的鉤子,是十二種勾引皇帝的必殺器之一。在宮裏幾十年的李公公見多了。

還有在皇帝陛下宮裏服侍的太監隊伍中,皇後娘娘和熹貴妃各有內應,皇帝知道,她們自己也知道,都是心照不宣的明眼牌。

望著熹貴妃突然出現在附近,李公公無心再去理會別的,心中感念婁近垣沒有給自己賄賂金銀珠寶,保住了自己的這條小命。

如果剛才熹貴妃出手,搜出來什麽有價值的超過李公公身份的寶貝,李公公以後吃不了兜著走。

果然龍虎山的道家有天眼,想到這李公公壞心眼上頭,心想測試一下這個龍虎山的道姑的法力如何。

如果義宣有法力,以後他就唯她是從,如果沒有,他就要小心點。不能參合到宮中這些皇權女人,醋風疑心生暗鬼的較量中,無辜的成了一個冤死鬼。

李公公計上心頭,對義宣說,“義宣姑娘,走這邊,這裏近一些。”

義宣跟著李公公才走了兩步就停下腳步,“公公,我覺得你走錯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太陽就知道了。”

“你第一次來紫禁城,這裏不過是以前死過人,過來這段院子就好了。”

李公公說完急匆匆的在前帶路,三十多歲不高不矮幹瘦的他,非要讓義宣走這個朝辛者庫的偏遠荒涼的小路而行。

他心中想,“你這個小蹄子,我活了半輩子了還製不服你。”

剛拐過了一個荒蕪的小土丘了,“刷!”

“公公小心!”

義宣在後麵一把拽住他,一支冷箭從李公公的頭皮上飛出去,紮在了遠處的一棵楊樹上。

“是誰?”李公公大叫。

“呦,是李公公,你怎麽會在辛者庫,帶著個小宮女,我以為你要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義宣一看是一個年輕的大內侍衛,穿著甲衣拿著弓箭和佩刀。

李公公看到是熹貴妃身邊的鑾儀侍衛,心虛的說,“見過張侍衛,我就是帶小主走近路。”

“走近路,剛才過了貞順門你怎麽不進去,教坊司就在那裏,來到辛者庫幹啥?”

“我,我就是讓她看看,不好好服侍皇上的下場。”

“我這就去報告熹貴妃,你的心思不良。”

“張侍衛,別,我們都是服侍主子的人,新人來到禦前服侍,讓她們受受教育,是對她們好,免得以後犯錯。”

“她一個女孩,怎麽會在禦前伺候?新入宮的……”

“不是,她是道姑,是給陛下守夜的女孩。”

“道姑,怎麽沒有穿道袍?”

“陛下特許的,讓她受碟前穿格格的衣服在宮內行走。”

張侍衛離開後,李公公擦了下額頭的汗,看著小女孩月亮眼,心中暗自禱告。果然這個女孩邪性,不能對她動壞腦筋。

如果剛才自己被一箭射死,皇上知道了,也不會拿張侍衛怎麽樣。熹貴妃太厲害了,弘時死後,太子第一候選人弘曆,就是她的兒子。

果然她手段高明,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宮裏麵到處都是她布下的網。

李公公帶著義宣往回走,過了禦街,從夾道往西轉去,走了約半盞茶的功夫,來到教坊司,接待義宣的正是那天幫她洗澡的蘇嬤嬤。

“喲,義宣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蘇嬤嬤熱情的迎上來,拉著義宣的小手來到一座殿宇前。這裏的布置基本類似於養心殿和後宮各個主子客廳的擺設,宮女在此訓練後,容易到各宮上手服侍。

 

雍正睜開雙眼,看到義萱安安靜靜的端著茶盤,矗立在禦塌旁,昨晚雍正帝果然沒有再夢魘,而是睡得非常好,還能早起打坐一會。

雍正滿意的點點頭,但是沒有說話,他不想周遭的人知道自己的軟肋,免得以後被人拿來做文章。雍正接過茶盞呷了一大口,茶水不冷不熱的剛好。

雍正把茶盞放回茶盤,給義萱微微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退下,義萱微微屈膝行禮後,倒退著出了養心殿。

養心殿的內侍公公走進來,幫助雍正起身後,來到禦案前。雍正極力自持著鎮靜,伸展運動了一下身體,就緩緩的坐在禦案前。

李公公上來請示,“陛下,義萱可以回欽安殿了嗎?”

“可以,你的差事辦得不錯,賞!記得給義萱拿些點心帶回去。”

“喳,謝陛下。”

“等等,告訴婁近垣,除了庚申日,其它我不上朝的日子,讓義萱也可以來禦前走動,幫助給朕端茶水伺候。”

“喳!”

傍晚雍正的下朝用完餐後,馬上又在禦書房辦案。但是這次他集中不了精神,總是不由得想起來義萱身上的沉香味。

晚風將輕軟的帷帳浮動,內侍都躬身安靜的值守,禦書房內外靜得可以聽到繡花針落地的聲音。

雍正的一手用力按著太陽穴,額上的竟然出冷汗,他看著龍鳳紅燭燈芯跳動中,仿佛出現了義萱嬰兒肥粉嘟嘟的臉。

雍正帝不由的打開了義萱的八字折子,看到是1717年,忽然雍正帝心像燭火一樣的開始燃燒。

他22歲的大公主就是在1717年去世的,還有三公主也是1717年出生後就夭折的。而義萱是在這一年出生的,還是吉祥如意格,還被張天師送到自己跟前。

雍正帝想是不是兩個公主魂一起重生在義萱身上,她兩隻眼珠異瞳,是不是兩個公主的魂魄之眼呢。

想到這,雍正看著龍鳳燭開始流淚,燭淚垂垂凝結如一樹燦爛的海棠花樹,那淚跡亦仿佛是公主們對雍正的思念和祝福。

“吉祥如意,”

雍正呢喃自語道,看著燭火通明如炬,將自己內心深處暗淡和靜謐照亮,雍正的心情充滿了光明和柔情,迫不及待想要馬上見到義萱。

雍正帝大聲喊,“來人啊,”

“奴才在,”

“去欽安殿,接義萱姑娘來禦書房。”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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