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古言《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五十四章 釋主

(2025-10-30 08:06:31) 下一個

《君問歸期未有期》第五十四章 釋主

“今日法會正式開始,朕自詡為天下釋主,你們十四人都是我的門徒,諸位居士有何異議?”

正大光明殿內,雍正帝目光炯炯的俯視,他龍椅對麵的十四位佛法居士。這些居士盤腿坐在蒲墊上,一個個都穿著明黃色的袈裟,除了穿著紫袍的婁近垣,和雍正帝專用倒茶的侍女婁義萱。

今天的雍正帝,穿著和藏傳活佛一樣,外罩衫裙,上身穿明黃色錦緞坎夾背心,外披紫紅色袈裟,頭上戴著黃色桃尖氈帽,手中拿著一串紅色珊瑚佛珠。他也盤腿坐在藍、黃、紅、白、橙五色旗裝飾的龍榻上,有無數五色旗幡懸空縱橫在大殿的上空。

藍 、黃、紅、白、橙五種顏色,象征五乘佛法、五族共和。佛教的節日盛會期間,懸掛彩色佛旗,是全世界佛教徒共通的旗幟,也是佛教的標誌之一。

義萱穿著紫色的道袍,端著一把漢白玉壺,如同寺院中仙神旁邊的執壺金童玉女,隨時給雍正帝沏茶倒水。她站在雍正帝龍椅旁,第一次看到清朝最頂尖的王公大臣,佛門和道門的高人,匍匐在雍正帝腳下。

雍正帝霸氣的發言後,現場十四個人,都紛紛的行禮膜拜,叩首,“陛下乃天下共主,也是天下釋主,能夠成為陛下的門徒,是臣的榮幸。”

“平身!”雍正不怒自威的說道。

等各位學員都盤腿坐好,雍正帝目光掃視著殿內的人,開口說,“朕自詡為天下釋主,誰能說說為何?”

殿內的十四人,都垂首不敢與雍正帝目光交集,深怕被逮著發言。如果說的都是馬匹話,拍到馬蹄子上不是找死嗎?如果說錯了話,也是死路一條。如果說的沒有水平,怎麽能夠繼續把持這個十四人的常委席位。

殿內的空氣凝固如玉,隻有掛著的五色旗,自由自在的躺平。現年五十九歲,頭發花白的大學士張廷玉,感覺到雍正的目光,就像一道光掃射過來,他不由抬頭站起來作揖後發言。

“釋尊誕生時,向四方行七步,舉右手而唱詠之偈句: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今茲而往生分已盡。釋主是世之最上者,陛下是天子,所以自然是天下釋主。”

“不錯,果然是大清第一的智者,佛學修行的有些厚度。”雍正帝讚許。

“謝陛下,為臣佛學修為尚淺,需要陛下給我們開悟講課。”張廷玉謝恩後坐下。

“妙緣,你幫著朕,賞張大人一碗碧螺春。”雍正指示。

義萱端著玉壺,來到張廷玉的案幾,小心的將茶幾上,五彩麻姑獻壽的茶杯倒滿。張廷玉雙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後,再次謝恩。 “在陛下的佛法會上,得到陛下賜茶,如沐甘霖,三生有幸。”

現年六十歲,一輩子和張廷玉較勁的大學士加一等伯鄂爾泰,看到張廷玉被當眾賜了一盞碧螺春,不甘示弱的站起來作揖後發言。

“釋迦牟尼,惟我獨尊的我字,是指的眾生都具有,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天真佛性。陛下用天下釋主,說明陛下參悟出,世間,非世間的一切色相、非色相的東西,都是這天真佛性所顯現的。”

“說的好,沒有想到你的佛學進步很大,賞茶!”雍正帝高興的指揮義萱倒茶。

弘晝低頭側目,看著義萱將熱氣如煙茶水,倒入鄂爾泰的案幾茶盞中,鄂爾泰大口飲後,豪爽的咂嘴,似乎是雨露瓊漿,意猶未盡的感覺。

義萱端著空茶壺換了一盞新茶,她靜默肅穆返回站在龍椅旁,仿佛就像是冰冷的雕像,眼睛望著大殿頂的藻井,對弘晝給她的擠眉弄眼都視而不見。

正大光明殿義萱是第一次來,五色旗的雲霞,懸在半空的,反而讓最具天下色彩的藻井,有了畫蛇添足的感覺。藻井中央掛一顆大龍珠,藻井的四角各懸五色明珠,雍正帝背後是一尊釋迦牟尼的畫像。

在畫像前有張金絲楠鑲玉幾案,幾案上有一尊半徑三尺的珊瑚樹,上麵掛滿了水晶珠寶。在珊瑚旁是纏枝蓮的焚香金鼎一座,清幽的香柏麝煙,嫋嫋的升起。案幾上還有幾盞酥油燈,以及盤著龍紋的紅膏燭。

雍正帝舉辦法會,收了十四人為門徒,其中八位王公大臣俗家子弟,都取了法號。乾隆住在長春仙館就叫長春居士,允禮住的自得園,園名是雍正賜的,所以他就叫做自得居士。張廷玉的賜園之所以叫澄懷,是因為康熙賜給他澄懷二字,張廷玉住在澄懷園中就叫澄懷居士。雍正的圓明居士,也是以康熙賜的園名,就以圓明二字為號。

而弘晝的法號叫旭日居士,不是他住的地方是旭日園什麽的,是因為他出生在沒有月亮的日子,雍正帝就送他一輪太陽,補足了八字的缺憾,體現出濃濃的父愛。弘晝拿到義萱的符咒謎語後,心病釋懷,再看到自己的法號,知道父皇是愛他的,心裏暖洋洋的。十四人中的其他人,都不理解弘晝旭日居士,為什麽那麽叫,隻有他們父子倆和義萱心照不宣。

“明年,朕要編寫《禦選語錄》與《禦製揀魔辨異錄》,現在朕準備兩部書的序文,這個月的課是你們十四人。等你們佛法開悟後,明年初,朕將召天下有學行僧人,在宮中開辦曆時約半載的法會。你們八個王公大臣,佛學要用功刻苦啊。”雍正的講出了他的計劃,勉勵在坐的八大臣,佛學修為不要被民間的修行者比下去。

大清按品級來分的話,從一品至正三品為第一梯隊,達到三品的這個級別才能稱為大臣,從三品至從四品為第二梯隊,是地方行政係統的核心組成部分。正五品以下是第三梯隊,絕對處於從屬地位,少有發言權。

現在佛法會八人王公大臣中,基本都是正一品。王爺裏麵是平郡王彭福最低,大臣中是張照左都禦史最低。雍正專門敲打他們,佛法修行也要超過大部分人的水平,不能讓天下佛門的人們看笑話。

雍正說話時候,看著義萱出神望著藻井,看得津津有味,於是冷不丁的說,“妙緣真人,替朕上香。”

義萱趕忙一福,收回心神,恭恭敬敬的來到釋迦牟尼的佛像前,上了三柱香。她剛回到雍正帝龍椅旁,雍正帝說,“你講講,為啥要上三柱香?”

從小在道門長大,沒有想過為什麽佛門也上三柱香。義萱不由的看著父親婁近垣,他目光是鼓勵的意思,義萱一福後大膽的侃侃而談。

“第一柱香代表著道,是對宇宙萬物本源的敬畏和尊崇。第二蛀香代表著德,是對道德和品行的追求和堅守。第三蛀香代表著法。"

雍正帝看到義萱用自己的立場解釋,覺得他有必要讓佛道交流統一。於是他望著在場的其他人問,“嗬嗬,你身在道門,用道門解釋,也無錯。那麽誰說說,佛門為啥也要上三柱香?”

覺生寺文覺禪師,元信雪鴻站起來回答,“佛家上三柱香,有三大說法。 三根香分別代表戒、定、慧三種修持;也表示供養佛、法、僧常住三寶。 佛代表的是佛主釋迦牟尼佛,法代表了佛教的三皈五戒,僧代表的就是出家人。”

雍正帝在提問時候,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以及左都禦史張照,都態度認真的拿著筆書寫筆記。義萱覺得他們一定懂這些淺顯的道理,可是他們謙恭的態度就像是小學生。鄂爾泰的書案上是準備上交的作業。弘晝吐槽說,每次課堂作業,就是鄂爾泰作業最厚最長,像寫了一本書。

看到禪師發言,雍正的覺得婁近垣一直不吭聲,於是點名,“婁真人,妙緣說第一炷香代表道,那麽你來說說,老子的道和佛家的空。”

現年四十二歲的婁近垣,清風道骨的站起身給雍正帝行禮後說,“ 老子的道和佛家的空,聽起來像是差不多的概念,其實內核有很大的不同。”

“如何不同?”

“老子的道是一種無形的自然力量,它是無形無相的,卻推動著萬物的生生不息。萬事萬物都要遵循這個道,道就是一切的起點,也是最後的歸宿。”

“那佛家的空呢?”

“ 而佛家的空,是看透世界的表象,萬物是無常的概念,沒有永恒不變的東西,空並不是指什麽都沒有,而是世間的一切生滅不定。”

“人們明白空後,有什麽意義呢?”雍正帝問。

“人們就不會執著,也就能得到解脫。空是一種智慧,是看透事物本質後的覺悟。”婁近垣回答。

“既然看空,那麽為什麽道家,還要講的逆天改命呢?”雍正帝意味深長,用加重的語氣將軍。

“命乃天定,運在人為,命不可改,而運卻可改,趨吉避凶,這就是修仙修道的使命。而大部分人不修,所以逃不出天道的規律。”

“這怎麽說解?”

“《太上感應篇》中說,算盡則死。人之死,要麽福盡,要麽壽終!”婁近垣字字珠璣的回答。

“道教不論三世因果,隻論天道承負,”雍正帝概括總結,婁近垣的話似乎是打中了,他內心的芊芊結。

他們君臣二人的對話,現場的人隻有義萱聽懂了。雍正帝現在想用佛法護城河,阻擋天道的龍劫殺,但是婁近垣似乎是在暗示著前景不明。

雍正帝隨後用佛家最高經典,《華嚴經》的體悟智慧與慈悲,辯駁婁近垣的話,“ 佛土生五色莖、 一花一世界、 一葉一如來。 一切眾生、 皆具如來智慧德相。 但因妄想執著、 不能證得。 是日已過、 命亦隨減、 如水少魚、 斯有何樂。 大眾當勤精進、 如救頭燃、 但念無常、慎勿放逸。”

“不為自己求安樂、 但願眾生得離苦。”弘曆站起來助攻父皇。

“淨心水器、莫不影顯、常現在前。但器濁心之人生、不見如來法身之影。”允禮站起來用《華嚴經》語支持雍正帝。

“ 順成人、逆成仙,玄妙隻在顛倒間。”左都禦史張照,用王陽明心學表示立場。

紫禁城盛夏已過、 秋色滿目,微涼的秋風吹過大殿,眾人興致勃勃聽雍正帝講佛法。義萱聽著佛法,就像墜入了絢爛多彩深穀,心在婉蜓的山澗中飛翔,看到前世自己,與如來佛,踩著溪流,在飛瀑輕垂的天界逍遙遊。

雍正帝講完一段佛法後,現場出了題目,讓大家現場答卷。義萱看著弘曆揮筆疾書,思維落於筆尖,源源不斷的書寫,與殿內大學士氣勢無二。

想想弘曆是自小在尚書房讀書,接受的是漢族傳統文化教育,《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書法繪畫,無一不學,因此對漢族傳統文化有精深的造詣。前幾天他還送給義萱一本,他自己的詩文刊刻《樂善堂集》。

這些人聚在一起,上演著人間最精彩的戲。因為眾人其實心知肚明,雍正帝早都立儲君,立儲的聖旨就掛在正大光明殿的牌匾之後。

雍正帝成年的兒子,隻有弘曆和弘晝。這個法學課,就是雍正的一個危機風控測試。看看王公大臣有沒有站隊,弘晝有沒有想法和搞小動作。

因為雍正帝出的題目,非常顯眼,第一個就是“鼎"。這些個王公大臣看到題目,心中朗朗上口,“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

一鼎代表了一州,九鼎象征著九州,是君王統治國家的權力符號。鼎在國家機器的運轉中,充當了承天體和脅上下的中間媒介,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作寶鼎三像天、地、人。

弘立自然要顯示出自己的儲君地位,雍正鼎題寫文,果然隻有弘曆與十六爺莊親王允禮寫了。

十六爺的莊親王允禮作文《示銘鼎》:“皇上以帝王之尊。證如來之果。隨喜所及。時承開示。不異日月輪邊。光明常被……”

弘曆寫的《示超鼎 》:“禪喜次。示超鼎曰……我皇父以現在佛。發如來藏。萬幾餘暇。時一隨喜。偶揭片語。如灌醍醐。所以提持禪衲。整飭宗門。諄諄懇懇。直引曲喻。”

雍正帝看著弘曆的作文,讚不絕口,其他的七位大臣王公也是誇獎如鴻鳴。

義萱終於看明白了,雍正帝的這個佛法課,其實是一個弘曆的太子確認,弘晝有沒有野心,以及輔佐大臣的順從性測試。

好在弘晝每次法會都是寫一首詩,現在都寫了二十多首。他的詩有才華,他根本沒有觸及鼎的作文題目。詩中弘晝自稱愚夫示弱,用畫餅來解釋自己對帝王之位的看法,讓雍正非常滿意。

弘晝的詩:“焰影不解渴。畫餅不充饑。愚夫多錯認。達者會其機。 才擬離於空。已是落於有。”

[ 打印 ]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