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古小說《妾乃黃花》第十五章

《妾乃黃花》第十五章

十二月末應天下了一場冬雪，雪片累積在中山梅花山的臘梅的花苞上甚是晶瑩，還沒有到賞梅的時刻，大自然的孕育美還在悄悄的醞釀著，就像一場美麗潛伏謀劃著日複一日慢慢入侵，要在二，三月，給應天的人們一次冬日盛開的花彈粉煙的戰爭，占領人們心中的那個向往的美。

在紫霞洞，劉萱穿了身新做的棉布厚實道袍，正坐在觀內打坐值日，剛下過雪，雖然來敬香的香客沒幾人，上山的石階路還是被道觀的弟子們打掃幹淨，劉萱現在已經是正式注冊的道姑，璿璣大師就把道觀日常的繁瑣雜事留給劉萱來打理，他自己和一幹徒兒去修煉，璿璣覺得劉萱天資聰穎領悟力超人，又有那麽多好的機緣，作為師傅的他也要顧著其他徒弟，讓他們也能有所成長。

天氣寒冷，劉萱攏緊了一下身上的道袍保暖，衣服做的有些大，可能師傅想著她還要長高，所以留有尺寸，紫霞洞道觀門半敞著，為了驅寒，觀內放著一個鎏金的黃銅暖爐，也是想著給師傅節約，劉萱沒有把炭火燒的很旺，隻有自己一個人，有點溫度就行了，在爐子上坐了一把小銅壺，裏麵燒著的開水咕咕的開始沸騰，劉萱不得不下了地，一手扶著道袍，用幹布墊著壺柄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端在手裏彷佛有個暖爐，慢慢的品著等人。

幾天前，劉萱找到豆腐坊的高昌，讓他去教訓一下藥婆，並把她引導到紫霞洞由自己來調教。午飯點都過了，該來的人還沒到，劉萱拿出一塊糕餅充饑，現在的她還在長身體，所以沒能辟穀，也沒有一天隻吃一頓飯，這些糕餅都是香客們敬神的祭品，做的都是用了心了味道不錯，糕餅剛吃完，觀外走進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瘦老婆子，吃力的躲著腳，穿著的靴子鞋底很厚重，所以沿著石階爬山可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進了觀門，老婆子一下子圍著銅爐坐下，癱在地上不願意動彈，嘴裏叨叨“大難神保佑，我終於到了“，喘了幾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劉萱說：”仙姑，你就是那個仙姑，我來了“
劉萱樂了說：”你是誰？“

老婆跪在銅爐邊，雙手往袖筒裏相互一揣取暖說：“我叫王幺姑，她們都喊我王麻子，是應天的一個藥婆“
劉萱仔細的打量了王幺姑，覺得臉上沒什麽坑坑巴巴的，王幺姑看到劉萱盯著她的臉看知道她的意思說：”王麻子是她們罵我的話，外號“
劉萱一笑說：”她們為什麽罵你呢？“

王幺姑低頭不說話。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劉萱揭穿說：“因為你靠騙人騙財生活“

王幺姑著急的辯白說：“沒有，我沒有圖財害過命，我隻是一個藥婆，我給他們的藥是害不死人的“
劉萱說：”那你穿這麽厚這麽重的鐵鞋幹什麽，是騙人後怕被人抓住，用來踹人跑路的武器吧？“

被看穿的王幺姑臉色一下子發紅，嘴裏還是強詞奪理的說：“是她們主動來找我的，病治不好不能怪我，我隻要他們給跑路錢，也不過分吧，可是他們常常不但不給錢還要打我，我沒辦法啊“，

劉萱一臉高深的說：“我不是什麽仙姑，隻是黃花夫人托夢給我，說有個心底還善良的藥婆，沒有人指點，受苦受難的需要我幫助她指點一下，也許黃花夫人夢裏說就是你吧？“
王幺姑一聽，信以為真，臉上一下子驚的張開嘴說：”神仙知道了？神仙說我受苦受難？神仙說我是心好的人？“

劉萱點點頭，一臉莊重的望著王幺姑，

”嗚嗚嗚，，，，，嗚嗚“，王幺姑一下子泣不成聲的嚎起來，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我一個孤寡老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繡花不會，洗衣又幹不了，為了活下去，隻好幹這個騙點小錢的技藝活著，請仙姑幫我，我一定好好向善，“

劉萱看到她似乎有些發自內心的真誠，但是人不可能隻看表麵，於是說：“報上你的生辰八字“

王幺姑報上八字後，劉萱一看內心不由歎口氣真是衰命啊，和自己一樣地支都是墓庫的辰戌醜未，她更慘的命宮是空宮，隻有一個小星蜚蠊，三方四正纏著陰煞，天巫，天刑和空劫，果然丈夫兒子都死在她前麵，到老了貧困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劉萱用力的撇嘴沒吭聲，心裏似乎是看到了袁珙說的不該嫁人的女人嫁人後女人落毛的雞命運現實版。

王幺姑等了半天看劉萱不說話，臉上狐影重重的疑慮樣，不由的問：“仙姑，老身可有什麽不好是災難臨近嗎？“

劉萱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當藥婆是有師承嗎？“

王幺姑到了道觀沒再敢撒謊，搖搖頭誠實的說：“沒有，因為我從小就不怕各種蟲子，平時見了各種蟲子很喜歡就抓來養，就像富貴人家阿兄阿姐玩撥浪鼓，人偶啥的，這些蟲子可好玩了，就像我得親兒子一般，我老漢兒子得病死了，我沒有辦法賺錢生活，一天看到一個藥婆在街上給人治捉牙蟲，用個簽子在人眼裏做法，沒撥弄幾下拿出個事先準備好的蟲子，障眼法的騙得那些人高興的還給她錢，我一想我本領就比她大多了，所以學著拿蟲子治病，除了捉牙蟲我還接點別的活“。
劉萱想蜚蠊就是各種蟲子的，她的命宮居然是蜚蠊，以前學命理看到以為是喜歡寵物的人，現在見到了王幺姑，才知道古書上說的，有人再次回到人間有修人道，修畜生道，沒想到還有修蟲道的，自己一見蟑螂就渾身發毛，更別說屎殼郎和蜈蚣，昨天高昌告訴她，王三姑當著他的麵，吃了大把的蟑螂，高昌練武的都惡心的不能控製自己，說太恐怖了。

劉萱開導的說：“蟲類也是血肉有情之品，你有養蟲的技藝本該是一招鮮吃遍天的，可是你沒有人指點，所以過的狼狽被人人喊打的苦日子“

王幺姑聽到了劉萱讚揚自己養蟲子技藝，還有好的技法運用，以前的人們以知道她養蟲子都是十分的嫌棄鄙視，心中高興於是趕快叩頭說：“請仙姑指點，我想做個真的能用蟲子治病救人的藥婆“，

劉萱說：“今日我既應了黃花夫人指點你，你就先在老祖畫像前好好祭拜，把你要說的話告訴老祖，然後我給你些紙張，你把你養的蟲子畫出來，我在壇前做法後，黃花夫人傳了仙道，十日後你再來此取書，我順便再指點你“
王幺姑虔誠的上香祭拜後，在劉萱給的黃紙上用炭筆畫各種蟲子的畫像，幾十年的真愛讓她筆下的蟑螂，蜈蚣，屎殼郎，潮蟲，米蟲，地龍，袋蜘蛛都一個個惟妙惟肖生動可人，那些觸須有幾個，爬腳有幾對都畫的清清楚楚，畫完後，王幺姑拜過劉萱就下山回家了。

而此時的應天的家中，劉基正在寫告老還鄉的辭文，這已經是第四封，常言道事不過三，劉基最後一次沒有正兒八經的寫辭呈的奏疏，而是寫了一手詩《辭職自遣》：

買條黃牛學種田，結間茅屋傍林泉，

因思老去無多日，且向山中過幾年

為吏為官皆是夢，能詩能酒總神仙，

世間百事都增價，老了文章不值錢。

朱元璋讀著劉基的詩，確實是讀出了他內心的誠意，確實是劉基老邁，身體羸弱的上朝，朱元璋看著他沒牙的嘴臉窩深陷的樣子，是老去無多日了，不像壯年有才的高啟才三十五歲，就在正月前辭官，朱元璋要給天下文人作樣子，於是賜金銀剛剛放他歸去。

現在的劉基請辭不是像高啟文人是骨子裏看不起他的清高，何況李善長也是抱病被批準回家養老了，朱元璋不好再阻攔，下發了一份賜青田書，書中兩句特別的醒目“君子絕交，惡言不出“，劉基收到後感到了文字後的殺機，朱元璋竟然認為他的辭官就像是和朱元璋絕交一樣，就和結婚的夫妻離婚時的感覺差不多了。

朱元璋沒有賜金給劉基，而是應天的宅院沒有收走，劉基的俸祿還是繼續給，一切都看著皇恩浩蕩的美滿。劉萱回家，看到哥哥劉璟在幫父親收拾東西，特別是他的書籍和作品，知道了聖上批準父親辭官回青田了，心中有些憂慮，真的就可以走了嗎，如果聖上真的放父親歸隱，那麽應天的住所和俸祿也應該收走了啊，為什麽還留給了父親？

“爹爹我也跟你回青田吧？“劉萱關切的問，

“不用，你要在這做你的事情，我走了，留下阿龍和劉媽看院子照顧你，你哥哥們來應天也有住處，你就偶爾回來照看一下，還是在紫霞洞好好修煉吧，這幾年用不到你“，

劉璟聽後不解的問“妹妹有什麽事情要做，道姑除了打坐還能幹什麽？“

劉萱看著哥哥的實誠模樣玩笑說：“我做了道姑是潑出去的水，給家裏減少糧食消費，說不定還能賺錢呢“，

臨行前劉基和女兒長談了一次，但是怕有監控偷聽的，說的都是暗語，劉基說：“那個你就拿著，看世間長了，是否就不靈了“

劉萱點點頭說：“好，人的惡性都是無利不起早“

劉基點頭說：“你的九宮格安排的如何了？”

劉萱說：“穩宮基本有樣子了，現在藥宮還在進行中，不過也快了”
劉基欣慰的說：“你做到了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為爹真的高興”

劉萱嘿嘿一樂說：“我本來就是女人嘛”
劉基說：“天相坐命的人，一定不要到台麵上來，背後的主子就好”

劉萱董事的點頭說：“我知道，我們家有爹爹千古留名就行了，我做一些實際的利於民間的事情，特別是被人們忽略的社會的陰暗麵，讓世間人少一些悲苦，多一些笑臉，總是修道的本宗意義吧”

劉基讚許的送了女兒兩句自己的詩：“願聞四海銷兵甲，早種梧桐待鳳凰”，他心中的梧桐樹就是女兒劉萱。

依依不舍的送走了父親和哥哥，劉萱落寞在應天街頭閑轉，不知覺的走到了摞市，街麵上小商小販賣叫異常熱鬧，在人堆中劉萱發覺，有個攤子前一些做苦力的人們排著長隊，還有各種叫喚聲伴著人們的笑聲像一陣陣的浪花在摞市喧囂中蕩漾的傳開，特別引人注目，劉萱不明白走進了一瞧是藥婆王幺姑的攤位，她今天是用藥雞給人治療雞眼，攤上的橫幅大寫著，“仙姑送藥，專治雞眼”。

做苦力的和行伍之人，基本每天要走幾十裏，誰腳上沒有幾個雞眼，劉萱看到王幺姑的攤子，有兩排，每排各擺了四張小竹背靠椅，在每個椅子前放了個雞籠，雞籠裏各有一隻半大不小的公雞，雞籠麵朝客人一方是有個小孔的木板，椅子上坐滿了治療雞眼的老少人，脫下鞋，把長雞眼的腳對著木板的小孔，半大不小的雞伸出嘴去，嘴幾下就把雞眼給啄沒了，被雞啄的人酸爽的叫著，完事了的雞眼傷口，王幺姑沒忘了用燒刀子酒擦一下止血消毒，再給敷點消炎的草藥，纏個布條防護，每位2文錢，生意好到爆。

傍邊的人看著打趣：“用雞來治療雞眼，真是千古沒有聽說過的”

“要不是叫雞眼，為什麽不叫牛眼，鴨眼，雀眼，也許老祖宗的法子失傳了，神仙有托夢給她了“，

“王麻子說是夢裏麵仙姑授道，教她了很多東西，她現在可以治很多的病，都是用蟲子”，

“用蟲子？噫，，，，，”旁邊的年輕人皺著眉一臉的嫌棄，可是還排著隊，因為他看到是藥雞治病。

劉萱看到王幺姑忙碌樂觀的做事情，人們給他錢都自發自願，再也不是以前她被人追的喊著要打她的日子了，這個藥雞就是劉萱給她用蟲子治病的天書中的一種，就是用地鱉蟲喂小公雞，等小雞長得半大不大，吃慣肉腥的雞隻吃葷的，開工前不給既喂食，雞餓極了，雞嘴就會通過小洞啄人腳雞眼肉，嘴巴力度正好不傷人，這個方法王幺姑一用就徹底改善了自己狼狽的藥婆形象，形象改善了，按照劉萱的計劃，她以後可以按照劉萱給她的方子開展用蟲子治病了。

收市後的王幺姑雖然忙碌了一天很累了，也沒有忘記每天收到錢後，去完成仙姑說的功德，就是每天到高昌家豆腐店買10文錢的豆腐，仙姑說這位高昌的七十多歲在賣豆腐半瞎的老娘，是王幺姑前世的債主，讓王幺姑記住自己有錢賺了，就要做善事積功德還債，既幫助了瞎眼的老人還有豆腐吃。

劉萱回到家門的附近，看到有頂小轎停在自家的門口，到了門口家廝阿龍低聲說：“燕王來了”，

劉萱一聽趕緊進了院子，在正屋客廳，正坐者喝茶的燕王朱棣，他穿著一套紅色圓領袍，帶著烏沙折上巾，和往常一樣他的衣服都是暗紋的雲緞，顯得素又高雅，朱棣看著劉萱撩開門簾進門，放下手中的茶碗說：“姐姐好，好久不見”

劉萱給朱棣行禮問安說：“殿下好，怎麽尋到我家裏了？”

朱棣關切的問：“你爹爹回鄉了？”

劉萱點頭，朱棣眼光看到劉萱臉上表情寫著覺得他上門不妥，解釋說：“今天聽到你父親辭官歸鄉，早上想去紫霞洞和你道別，沒見到你，璿璣道長說，你仍然在紫霞洞修道，一著急就沒顧得太多，我就是趕過看是否是真的，當然我知道我得身份來你家不適合，怕被人說了結黨，可是你爹爹已經不在家，我來了就當是懶得跑紫霞洞問道的借口”

劉萱福了福說：“謝謝殿下掛念，今天怎麽沒見到許小姐？”
朱棣咧嘴不好意思的說：“帶著她不方便，管東管西的，別看她人小，心裏可是裝著乾坤呢”
劉萱哈哈的樂了,搖搖頭歎口氣說：“殿下，心裏有人了，果然不同了“

朱棣脖子一紅，似乎個頭也顯得不去年又高了一寸，看著臉上脫去了嬰兒肥的肉嘟嘟的臉，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郎了，朱棣幸福滿滿的說：“姐姐說過她是我的陽光，我覺得也是，上天顧我的祈禱，遇到了姐姐後又在宮裏遇到了妹妹“，

他說完，劉萱說：“殿下既已見到了，您就不能在此多留了，以後紫霞洞見，以後我基本就在山上修道了，

朱棣有點不高興的同意的說：“姐姐說的對，不過我給你帶來禮物“

說著朱棣拿出一輻古畫，都沒當著劉萱的麵打開，自尊心很強的他留給了劉萱就要匆匆告別走了，劉萱見狀似乎是讓朱棣感覺到一種被趕客的敗局，於是趕忙救場的說：“殿下如今我是女兒身，又在我家中，確實給會給殿下帶來一些非議，等我想出一個兩全的法子，我著男裝就可以一起出門玩了“

朱棣一聽大喜說：“那太好了，下次十五去紫霞洞快快同我說來，孤也覺得你是個男兒就好了，太合孤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