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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往事

(2022-06-27 09:14:57) 下一個

 

  人常說,年紀越大就越相信所謂命運,我的體會也是如此。不過,這似乎也合乎邏輯。如果把經曆的事情按巧合程度排個序,年齡漸長,序列越長,尾巴稍上的那些機緣湊巧,又影響深遠的事兒,我們通常就歸於天意,或者說命運。

  2003年,我喜歡著一個女孩子,算是我的初戀女友。她不屬於那種長相特別漂亮的姑娘,但個子高挑,聰明而自信。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光,一群人裏麵,總可以讓人一眼注意到。我和她是中學同學,在那之前,已認識了八年。其中絕大多數時間裏,我都是心有所想,但不知所措的一個愚蠢少年。那些青春的時光,懵懵懂懂,轉瞬即逝。等到高考之後,心意明了,已是相隔兩地,又經波折,她後來戲稱,算得上八年抗戰。

  那年寒假的末尾,她送別我回濟南。青島的老火車站依海而建,距岸邊百步,不大的廣場上,聽得到汽笛和海鷗的叫聲。她穿一件橙色的羽絨服,站在遠處等我,熟悉而又陌生。那個北方的冬日,溫暖而明晰,海風吹過來,拂亂了她的頭發,她幾次伸手,把發梢別在耳後。因為春節假期已過,廣場上人並不多,稀疏的人流裏,家人的叮嚀,戀人的低語,悲歡離合,人生交錯。陽光灑在我們的身上,那個擁抱我一直記得。

  因為相隔兩地,在此後的幾個月裏,我們寫了好多信。像那時所有的年輕人一樣,談到身邊的人和事,共同的朋友,談到未來,也談到彼此的想念。那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她在寄給我的信裏夾了一張她自己的照片,是給我的禮物,因為“我很特別”,她在信裏說。

  春天開始沒多久,非典就來臨了,我們也不得不不斷取消和推遲見麵的計劃,從五一直到暑假,而那也是我們緣分的盡頭。暑假裏,我去北京與她相見,一個陰霾的午後,崇文門的那片明城牆遺址旁。一邊是幾百年的斷壁殘垣,另一邊是無法挽回的愛人,我們相對無言,就此別過,再也不曾見麵。後來過了幾年,偶然的機會看到她寫的一篇博客,才知道當年那天,與我分別不久,她的手機就被偷了。她寫道,不知道會收到什麽信息,也不知道會發什麽信息——可能那就是天意吧。其實,那天我也沒有發過什麽消息,隻記得在午夜搭車到了濟南,細雨中回到學校,倒在空無一人的宿舍床上一覺睡去。那天回濟南的火車上,看著窗外黑暗裏星星點點的燈火,我開始寫下一些感觸,那是後來我博客裏的第一篇文章,寫到愛情,裏頭的一大段是我當初寫給她的信裏的,隻不過隻字未提我和她的故事罷了,我相信她後來肯定也讀到過。

  直到畢業,我都沒有聯係過她。到臨走之際,情難自已,終究還是寫了一封,在離開濟南的那天早上,把那最後一封信丟進了南門外的郵筒裏。正值離別,百感交集,那些往事和想念一股腦湧上來,大概也不知所雲。信的內容我早已忘記,她是否收到終究也無從知曉。那個綠色的郵筒,在山大的四年裏,我曾寄出過很多信,不隻是給她的。又過了幾年,學校大興土木,拆除了山字型的南門,連同那個郵筒,一並歸於曆史的塵埃裏了。

  盡管隻生活了四年,但我一直把濟南當成是第二故鄉。它見證了我年輕的日子,那些美好或傷心的記憶。她當年給我寫的信,我保留了很多年,直到我結婚以後,一直都放在辦公室自己的抽屜裏。後來工作繁忙,有段時間身體不佳,忍不住胡思亂想,覺得自己隨時就要死掉。我有一個既可笑又自私的想法,那就是不希望我老婆來辦公室收拾遺物的時候看到那些。於是,在某一個獨自加班的晚上,想來想去,我將那些信一封封塞進了碎紙機,那張照片我萬分不舍,拿在手裏,但最後還是碎掉了。

  正如這兩年的疫情一樣,對所有人都是很多刻骨銘心的記憶,也改變了太多的人生軌跡,就像我在2003年經曆的那樣。正如她所說,天意吧。這一切,到現在已經過去快2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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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頭來讀這些字,感觸頗多。當時寫得倉促,瑕疵甚多,忍不住稍加修改。疫情已過,生活還在繼續,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當年實難預料,不變的是真情實感,最為可貴,有機會還是要寫下來。(202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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