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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玩過的遊戲(二)

(2020-02-28 17:23:22) 下一個

 

  也正是在同一個時期,個人計算機(PC)的普及開始了。與當年的學習機一樣,這個動輒6、7,000元乃至萬元以上的科技產品時隔幾年後再次掃蕩了同一批中國父母們的腰包。不過事後證明,個人計算機盡管挑戰了好多家庭的財務承受能力,但其強大的正外部性孕育了一代中國IT人才的儲備,利國利民的曆史論斷是跑不掉的,倘若房價早幾年起飛,房貸重壓之下的父母是否還有閑錢為孩子購置電腦就讓人懷疑了。當然,指望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守著PC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大玩具還能安安心心學習編程或是讀書打字那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等到1999年我也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台電腦,那台電腦在我的臥室裏,陪伴了我的整個高中時光,除了玩遊戲和上網外,幾乎沒做過別的用途。

  由於圖形和運算機能的不同,以及輸入方式(手柄和鍵盤鼠標)的區別,電腦遊戲和電視遊戲盡管也有一些重疊,但在遊戲類型和風格上相差迥異。憑借更好的CPU和鼠標的便利性,電腦遊戲往往能夠設計更為複雜的策略類遊戲,而在動作遊戲上略遜一籌,所以我玩過的電腦遊戲大都在前一類別,例如三國誌7(Koei,2000)、帝國時代2(微軟,2000)等等。與作為遊戲機的PS一樣,各類電腦軟件,也包括遊戲幾乎就是盜版的天下。一個老外是很難想象不少中國人的家用電腦中都有像Photoshop、AutoCAD這種比計算機便宜不了多少的軟件。那時青島的光盤集散地有兩處,一處是科技市場,另一處則是老市立醫院附近的“菠蘿油子”,後者位於老市區,我更為常去。所謂“菠蘿油子”乃是一條蝸線形狀的小巷子,從膠東路的坡頂盤旋而下,一直深入無棣路的市井之中,整條路都以腳掌大小的石塊鋪成,幾十年的歲月變遷後,那些石塊早已磨平了棱角,默默地擠在一起,在濕滑的雨天裏,泛著舊日的光。我經常獨自一人從坡頂的車站下車,邊看邊走。光盤店通常會準備一個方形的淺淺的木盒,小的也就是鞋盒尺寸,大的有一米見方,像舊圖書館的索引卡那樣密密麻麻排滿了塑料包裝的光盤。由於貨源類似,各家店的重合度很高,如果是一些新遊戲,通常不費什麽力氣就能找到,而且可以略微砍價,但如果要找一些冷門的遊戲,就十分需要耐心和運氣,基本是靠自己的雙手一張張的碟片撚過去,一家家地找。有時熱心腸的店主會幫忙尋找,或是憑記憶告訴你大致的插放位置,這也真難為了一些開店的大媽大爺們,他們或許和某個工廠的零件鐵塊打了半輩子交道,下崗後卻對那些異次元新動漫拗口不知所雲的遊戲名稱如數家珍。整個巷子至少有十幾家賣光盤的門頭,還有不少裏街的店鋪,派店員站在路邊拉客的。通常來說越往裏的商家因為位置不佳而價格更好,所以我總是留一些錢到最下麵的店裏,在那裏抬頭向上看,是層層盤旋而上的路麵和息壤走過的人流,遠遠的海風吹過,摻雜著討價還價的人聲,還有我年少歲月的天空。

  電腦遊戲盡管選擇眾多,但當初更多強大的遊戲製作商,尤其是一些日本傳統廠商,依舊團結在以主機平台為中心的陣營,借助那跨時代的機能進步,在PS和N64等平台上推出了一部部經典之作,所以我在電腦上的大多數時間反而是在琢磨著使用模擬器玩主機平台上的遊戲。說起來最曲折的經曆當屬UltraHLE,這個堪稱最早的N64模擬器最早被我找到是在一張大雜燴的遊戲光盤上,可惜運行的時候缺少某個文件就不了了之,後來過了足足有一年之久,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中,和老朋友一起在某家偏遠的遊戲店買到的一張別的遊戲光盤中居然找到了那個文件——glide2x.dll,最終得以體驗像馬裏奧64(任天堂,1998)、塞爾達傳說-時之笛(任天堂,1999)那樣的跨時代作品。當然,更多的時候我會擺弄那些PS的模擬器,玩那些更時興的遊戲。最早的Bleem!和VGS我都花過不少時間,最難忘的遊戲還是實況足球(Konami),從3代、4代直到“2002”的特別版,這個逐漸老去的遊幾乎陪伴著我一直玩到大學畢業。我有一個好兄弟特別喜歡和我玩實況足球,我們倆並不用手柄,而是用鍵盤,四隻手擠在一起劈裏啪啦地操作。眾所周知電腦鍵盤有所謂三鍵保護的問題,無法同時按下許多按鍵,而足球遊戲中的某些逼搶操作恰恰需要同時按住多個鍵才能完成,兩人無法同時輸入。可能因為是不會,他從不逼搶,所以隻有和他一起玩的時候我才能隨意逼搶。我們倆就這樣一直玩,度過了高中,又度過了同在一地的大學時光,等到分赴兩地讀研,他卻因為一次事故意外離世,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和我一起在鍵盤上玩過實況足球。十幾年過去了,前年春節回到家鄉的老屋轉了一圈,夕陽下那破舊的樓梯上,他跑來我家玩遊戲的腳步似乎仍在耳邊回響。

  我在電腦上玩過最長時間的遊戲是著名的最終幻想VII(Square,1996),因為太過暢銷從PS移植到了PC上,因為包含了大量過場動畫,足足有4張光盤。我斷斷續續花了近80個小時才完成那個遊戲,前後經曆了高二到高三大半個學期的時光。經常是在床上挨到深夜,估摸著父母睡熟,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打開電腦,找到衣服堵住漏光的門縫,蜷縮在椅子上,悄悄就進入到了遊戲的世界中。那個動人的故事也讓我深入其中,難以忘懷,幾首優美的配樂到現在還哼得出來。還記得有一天深夜,遊戲進行到一處破敗的火車廢棄場,同樣也是夜色下背景音樂忽然換成了悠揚的一段鋼琴曲,我披著毯子,小心翼翼地敲按著鍵盤,似乎整個世界已經熟睡,隻有我一人還在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裏。

  上大學之後,終於實現了玩遊戲時間的自由,不過因為找到了更多的樂趣,也認識了更新鮮的人,遊戲反而玩得少起來。不過一有機會我還是會找到那些老遊戲,在電腦的模擬器上盡興一番。我那時住的八人間宿舍在今天的大學已不多見,那是典型的筒子樓結構,一層樓30多間宿舍,住著200多號男生,共用兩個衛生間。衛生間到了夏天也是浴室,濟南的夏天天氣悶熱,下趟樓即是渾身大汗,我們這幫懶得去澡堂的便直接在衛生間的長條水槽邊洗涼水澡,多的時候每天要洗好幾回,從宿舍到衛生間進進出出人流如梭。學校裏的學生以北方人居多,比不得南方人講究,有豪放者單在腰上圍條毛巾,手持臉盆就可以去衝涼。熟悉情況的女生在夏天通常是不進樓的,但也有例外情況——某次一個大哥洗完澡一絲不掛就自信地邁出了衛生間,恰好和旁邊樓梯上來的女生撞見,好在靈機一動拿臉盆遮住前麵緊要的部位,倉皇而逃,至於煞白的屁股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我的宿舍裏連我一共七個人,等到大三的時候每個人都買了一台電腦,清一色科技市場攢的組裝台式機。我們原本就不寬敞的宿舍裏放下日常用品本已捉襟見肘,更不用說還要擺放那些巨大的CRT顯示器和笨重的機箱了。好在辦法總比困難多,兄弟們群策群力下,拆床板挪架子疊桌子,愣是把所有電腦安放妥當。不過整個屋子就更為擁擠,每個角落都見縫插針堆著東西,人走進來如入熱帶雨林一般,頭上要小心床架和懸掛的雜物,腳底下還有密密麻麻的電線網線,著實有些不堪。但沒多久我們就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七台電腦功率過高,同時使用的話保險絲不堪重負,頻繁殉職。每次黑了燈就隻能訕訕地跑到一樓管理員處說好話,請他更換新的保險絲,時間一長,管理員開始懷疑我們在宿舍裏偷著使用電爐子一類的設備,態度一天差似一天。後來多虧了宿舍兄弟老Z,這個機智而手巧的沂水青年跑到電器市場找到一個外表類似但足足有幾十安培負荷的保險絲,借某次跳閘的機會,趁那天值班的大爺老眼昏花,就來了個偷梁換柱,那根商用保險絲一直撐到我們畢業也沒有出過問題,不知道今天是否還堅持在工作崗位上。

  在宿舍裏玩的遊戲裏印象最深的要數星際爭霸(Blizzard,1998)了,之所以印象深是因為那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們七人一起參與的遊戲。有那麽一段時間,一到周六晚上,大家便吆喝著開始作戰,一般是三打四甚至是二打五的局麵,我因為水平太差永遠都在人多的一邊,經常玩至一半我的老窩便被老Z等高手無情掃蕩,隻剩一個基地孤零零地飄到同夥的家中另起爐灶,打遊擊加偷襲苟且續命。即便如此,我也相當享受整個遊戲,這可能就是多人遊戲的魅力吧。同期最流行的多人遊戲其實是反恐精英(Valve,2000),簡稱叫CS。這個遊戲我在宿舍裏並不常玩,但每逢暑假寒假,確是和家鄉的老同學們一起相聚的主要項目。我的高中同學不少都在天南海北讀大學,正是愛玩單身且時間富餘的年紀,也沒有當今這麽發達的手遊網絡,一幫男人到假期便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主要就是跑到網吧裏玩CS。2000年後的網吧其實就如同90年代初的那些街機廳一樣,就是用來玩遊戲的,裏麵坐著的多數還是當年那幫在街機旁徘徊的小學生——他們已經成為了大學生或是上班族。在那些最後的無憂無慮的寒暑假裏,沒有什麽比得上與一幫老同學吆五喝六地玩上幾小時遊戲,再圍坐在小飯店互相品評一番,吹吹牛,吃吃飯更為愜意的事情了。就這樣過了幾年,我們中的不少人開始工作、在外定居或是繼續讀書,大事小事纏身,這樣的聚會也就慢慢消失了。

  等到我離開濟南,去上海繼續讀書,用來玩遊戲的時間就更少了。盡管那正是電子遊戲推陳出新、進步最快的年月,但我想自己怕是已經過了最好的玩遊戲的年齡,不得不把時間投入到更迫切的事情裏去。在上海讀書期間玩得最多的遊戲依舊是新一代的實況足球,我從零開始教會了其他三個舍友,到後來他們的癮比我還大,我們一起躲在那間城郊結合部的宿舍裏,聽著路上卡車的轟鳴,玩得不亦樂乎。還記得研二那年冬天,正是在外實習的日子,幾個人一下班便匆匆跑到路邊的小店來上幾盤蓋澆飯,馬馬虎虎填飽肚子後,頂著凜冽的寒風,回到陰冷的宿舍,顧不得脫外套就打開電腦開始激戰了,那也是我最後的集體生活的記憶。

  工作以後,能用來玩遊戲的時間就更為碎片化,且越來越少,慢慢地我也早已與時興的新遊戲脫節,有機會的時候還是願意擺弄那些從小玩到大的老遊戲,盡管如此,我還是挺熱衷於看別人玩那些流行的遊戲,是很新鮮的體驗。說起網絡遊戲,我曾經是Xbox360上麵的Happy Wars(Toylogic,2012)最早的一批玩家,但也沒堅持多久就被肯花錢的大戶虐到黯然離場。我的家裏也有幾台這些年新買的主機,光附帶的手柄就攢了好幾個,可惜已經沒有什麽人陪我坐在屏幕前一同享受遊戲的快樂了。

  對於我來說,好的遊戲和好電影或者好書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人生的跌宕起伏大喜大悲,在遊戲裏亦能體會一二,即便不能,也並不影響遊戲本來的樂趣。中國曆來缺少純娛樂的文化,但仍舊有一代人和更多的人在遊戲的熏陶下長大,我是其中的一個,等到我的孩子再大些,希望可以和他一起開心地玩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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