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海歸”

“海歸”原本是一個中性甚至帶有光環的詞，指從海外完成學業、回國發展的留學生。然而在現實語境中，這個詞卻逐漸變得曖昧甚至貶值。一方麵，官方敘事中“海歸”仍被包裝為“高端人才”“國際視野”的象征；另一方麵，在就業市場和職場實踐中，“海歸”卻常常麵臨尷尬處境，既不被完全信任，也難以兌現期待。

 

按照最初的定義，“海歸”應當是“學有所成”的留學生。但如果嚴格按這個標準衡量，數量並不多。真正意義上在海外接受過係統訓練、在專業領域具備競爭力、且能把所學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人，本來就不可能成規模。現實中更常見的，是在國外“呆過幾年”的留學生——學曆不低，能力卻並不突出。部分人出國，本身就不是出於學術或職業規劃，而是家庭條件允許下的一種“延遲進入社會”的方式。

 

這種情況在一些綜藝求職節目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天津衛視《非我莫屬》曾多次出現“海歸”求職者：履曆看起來光鮮，名校背景、海外經曆，但在具體崗位要求麵前卻顯得準備不足。有的人無法清晰描述自己能為企業創造什麽價值；有的人一開口便強調“國際化環境”“外企文化”，卻對國內企業的運作方式一無所知。企業給出的薪酬低於其心理預期，求職者當場失落甚至憤怒，場麵一度尷尬。

 

問題並不完全在企業。國內用人單位的邏輯非常現實：是否能立刻上手，是否能解決問題，是否值得培養。相比之下，一些海歸存在明顯的“眼高手低”。他們習慣了國外相對寬鬆的學習或工作節奏，對國內高強度、快反饋、重執行的環境缺乏心理準備。一旦發現現實與想象不符，落差便迅速顯現。

 

更深一層的問題，是留學成本與回報的嚴重失衡。以英美國家為例，動輒幾十萬人民幣的學費和生活費，對普通家庭而言幾乎是一次“豪賭”。但回國後，許多海歸拿到的起薪並不比國內普通高校畢業生高多少。若單純從經濟角度計算，這筆投入很可能終身無法回本。於是，“留學改變命運”的神話，在現實麵前逐漸破產。

 

當然，也不能忽視另一類海歸的存在——家中有“礦”的人。這裏的“礦”未必是字麵意義上的資源，更可能是關係、人脈或既有生意。對他們而言，留學本身並非為了就業，而是一種履曆鍍金，甚至是“接班前的過渡期”。他們回國後並不真正參與殘酷的就業競爭，自然也不會為薪酬低而焦慮。這類人反而在統計意義上拉高了“海歸數量”，卻稀釋了“海歸質量”。

 

因此，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海歸好不好”，而在於是否過度神話了“海歸”這一身份。當海外經曆被當作萬能籌碼，當學曆標簽取代能力評估，失望幾乎是必然的。對個人而言，留學應當是一種能力建設，而非身份裝飾；對社會而言，真正值得珍惜的不是“回來的人”，而是“能做事的人”。

 

當“海歸”不再自動等同於優越，當國內外教育背景回到同一條能力坐標軸上，或許這個詞才能重新獲得它應有的分量。否則，它隻會繼續在宣傳與現實之間，被反複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