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不啃的南瓜

不管雨下了多久,雨後都將會有彩虹。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個人資料
正文

魚病防控的發展方向

(2020-06-19 12:58:15) 下一個

魚病防控的發展方向

 

一九九三年底,水生所再次分房,我有幸分到新建的十八棟六樓的一套兩室半一廳的房子。這是我第一次分到新房子。雖然是在頂樓,但到處是幹幹淨淨的,廚房和廁所也鋪好了瓷磚。看到其他人還在把房子敲敲打打,大張旗鼓地裝修,我覺得簡直是多此一舉。稍稍打掃了一下,第二天就搬進去了。真舒服啊!

我隔壁對門是小桂和小張他們一家。他們兩口子都是武大畢業的,小張還是我們同班同學。原來分配到病毒所,後來去美國進修還沒有回來,小桂也準備不久去美國。臨走時他找到我:“老江啊,我夫人明年就要回來。她想來水生所和我一起,但如果要來水生所需要有個接收單位。你那裏能不能收下她?”我說:“行啊,她如果想來水生所,就來這裏吧,這裏需要搞病毒的人。”小桂高興地說:“那就這樣定了啊,手續我去辦。”

小張九四年九月從美國回來了。而我那時剛好去美國西雅圖開會,等我從美國回來才見到她。她原來就有個女兒,後來在美國又生了一個女兒,家裏比我們熱鬧多了。

小張來到病毒組後,就開始認真地查資料,準備開展研究。過了一段時間後,我逐漸發現我們對實驗室發展方向的看法不太一樣。她完全是擺開在實驗室裏搞研究的架勢,沒有到漁場搞魚病的意思。而我則越來越覺得去漁場的重要,特別對解決魚病的問題非常感興趣。當然,搞基礎研究也是挺不錯的。但僅僅是發現幾個新病毒,研究幾個病毒的特性,寫文章可以,但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顯然在實驗室的發展方向上,我們的看法不太一樣。雖然我們並沒有公開地討論這個問題,我們都還在思考,但能看出來是有差別的。其實,這是一場沒有是非的討論,搞基礎研究和搞應用研究都是要人做的。各人的興趣和特長不同,會有不同的選擇,不存在“對”或者“錯”的問題。隻是各人認為實驗室應當怎樣發展,或者“我”想去做什麽。

在那個年代,看魚病完全是憑眼睛和靠經驗,幾乎沒有什麽技術手段來支撐。所謂魚醫,就是站在池塘邊上看看,再拿幾條魚來解剖,然後就拍板說這是什麽病,要用什麽藥來治療。可在給人看病的醫院裏,醫生雖然也是在憑經驗觀察分析,但畢竟也需要查血、查尿、透視、做心電圖之類的檢查來確認啊。如果是寄生蟲病,看看倒也沒問題,而細菌病看不見,種類又多,治療方法是不一樣的。特別是,如果魚得了病毒病而沒有診斷出來的話,用藥其實就是在浪費錢。不僅治不好病,而且對魚有毒性,影響康複,還汙染水環境。

顯然,看魚病要發展,要走向科學化、現代化,建立各種診斷方法是必須的!而這些診斷方法和在實驗室裏用的那些精確而又準確的方法不一樣,它需要的是能迅速的初步診斷,需要快速而且簡單。而這,應當屬於應用研究,最多屬於應用基礎研究的範疇。它可能發表不了很多高水平的文章,而這是在科學院工作的人所需要的。但具體該怎麽做,我也說不上來,我還在繼續思考。

九五年五月二十二日到二十四日,世界糧農組織(FAO)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舉行《亞太地區水產養殖健康管理專家論證會》,邀請我去做一個專題報告。那時我正帶著兩個學生在廈門做蝦病試驗。正好從那裏直接飛去吉隆坡。

飛機很晚才到,接我的小車穿過吉隆坡市區,直接到了馬來西亞農業大學。第二天清早,大家都在一起吃早餐。我看到一個比較陌生的,長著一臉大胡子的麵孔,就問他:“請問你是哪裏來的。”那人一怔:“加拿大啊。”我看著他說:“我以前認識一個從加拿大來的人,叫Arthur先生,你認識他嗎?”那人瞪著眼睛看著我:“我就是Arthur!”我吃驚地幾乎要把叉子掉在桌子上:“不可能的,那個Arthur是個光下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江先生,胡子是可以長出來的。”我很尷尬地說:“嘿嘿,抱歉,我實在是認不出來了。”

 

一九八八年(左)和一九九五年(右)的Arthur先生


 

在會上,我做了《在中國傳統與創新的水產養殖健康管理》的專題報告,也聽到了亞太各國的介紹。這次會議給我很多啟發。對魚病的控製,絕不能從生病後開始。一是要搞好健康養殖,讓魚有比較好的抗病力;另外就是要加強對流通的控製,避免病原隨魚的運輸而到處傳播,這就是檢疫!而檢疫和看魚病一樣,也需要有科學的診斷技術。所不同的是:檢測技術除了需要快速,還需要靈敏和高通量,這樣才能把攜帶了病原但還沒有生病,即外表健康的魚迅速地找出來。

我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要控製魚病,或者是進行健康養殖,或者是進行檢疫控製,這都需要有好的檢測技術來支撐。我知道自己應當做什麽了。

晚上,Rohana找來幾個要好的朋友,其中有我一個。他神神秘秘地把我們帶到房間裏,拿出一個鐵盒子,一邊打開一邊說:“每個人隻能有一塊啊!”蓋子一打開,我幾乎要被熏昏過去:原來是一盒剝了皮的榴蓮!我連忙捏著鼻子衝了出去:“我棄權!我棄權!”後麵傳來一陣笑聲。

三天後的清晨,天還蒙蒙亮,汽車就把我送往吉隆坡機場。就這樣,我算是來過一次馬來西亞,但連這裏是什麽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就走了。然而我感到非常滿足,因為我這次很有收獲,特別是理順了我的思路。

記得我剛從德國回來時,看到改革開放後我國從世界各地引種來很多水生動物,同時也帶進來各種病原,導致各種疾病在國內流行。我心裏非常著急,就寫了一封建議加強對進口水生動物管理和控製的建議信。我想當然地認為,這事應當歸海關管,就在信封寫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收”,就這樣發出去了。半年後,一封發信地址寫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動植物檢疫局”的信送到我手中:“江先生,你寫給海關的信被轉到我們這裏來了。我們是負責管理進出口水生動物的部門……。”嘿嘿,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個叫“檢疫局”的部門。來信很耐心地告訴我:在出入境時,邊防檢查是管人的,海關是管貨物的,而檢疫局則是管活的動植物。信中坦率地承認,我國目前幾乎沒有能力檢疫水生動物。希望能保持聯係,得到我的支持。

而在幾年後,Ahne教授送給我們一批胎牛血清。由於在報關時需要出具檢疫證明,我又一次接觸到檢疫局。我問他們:“你們打算檢疫血清的什麽東西?打算怎麽檢?”檢疫局的官員搖搖頭說:“我們才成立幾年,根本沒法檢這些東西,隻能開箱子看看就放過去算了。”我看著他們沒有吭聲,但心裏想:“病原就是這樣帶進來的啊!”這次打交道給我心裏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九五年十月九號至十三號,魚病研究會在長春解放軍農牧大學召開第四次魚病研討會。我在舉持開幕式的同時,做了題為《國際水生動物病害研究動態》的專題報告。這時我的思路已經比較清楚了:

以前,人們是靠擴大養殖麵積、提高單產來增加產量,而現在病害流行已使這條路走不通。病害已經成為水產養殖能否快速、持續發展的主要製約因素。

人為引種讓魚攜帶病原到處傳播,是造成疾病流行的主要原因。人為活動造成的後果隻有對其進行製約才能加以控製。這就是檢疫的必要性。

檢疫控製了疾病的傳播,可以保護我國養殖業的安全,保護生態環境的穩定,保護人們的健康,也能保護正常的貿易。這就是檢疫的重要性。

我開始問自己:我能作什麽?我應當做什麽?

[ 打印 ]
閱讀 ()評論 (6)
評論
HBW 回複 悄悄話 “一是要搞好健康養殖,讓魚有比較好的抗病力;另外就是要加強對流通的控製,避免病原隨魚的運輸而到處傳播,這就是檢疫!”

這個思路用在人類身上一樣適用。
HBW 回複 悄悄話 “江老師虧就虧在沒時間拿個博士學位”。搞科學的虧不虧在於是否搞出自己的新東西。那些虛頭江先生也不一定看得上。
Arnold2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mithmaella' 的評論 : 不認識, 江老師大學班上出了不少人才, 張奇亞也算是挺有成就的一個, 百度一下就知道。 江老師虧就虧在沒時間拿個博士學位, 也沒有一直搞理論研究, 不然拿個院士什麽的, 也不是沒可能。
smithmaella 回複 悄悄話 Arnold2, just curious, 您都認識這些專家老師?江老師人才難得。幹什麽都行!
欲千北 回複 悄悄話 江先生高瞻遠矚。
Arnold2 回複 悄悄話 小張是張奇亞, 小桂是桂建芳,院士, 都是大牌。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