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站戰友們的聚會
自從知道婁建華也回到武漢的消息以後,我就想:廣播站的朋友們都在武漢了,要是能在一起聚聚該多好。但當時大家都很忙,總覺得以後會有機會的,一拖也就拖過去了。
一晃就到了九四年夏天,我去婁建華家玩。我們談起陳陽腦溢血去世的事情,都感到非常遺憾。我說:“我們廣播站的朋友們都幾十年沒有在一起聚了,我真的很想把大家叫到一起來玩玩,那該多好啊!”婁建華嗬嗬地笑著說:“好哇,要不你來主持,我來幫忙聯係。行不行?”我高興地說:“行啊。你負責把薑都和韋琪聯係上,我負責聯係陳宣美和劉仁森他們。”我看了一下日曆說:“這樣,七月十七日是星期天,我來準備,大家來我家吃中飯好嗎?” 婁建華點點頭:“嗯,還有李植年。他就在廠裏,我來通知好了。”
回到家,想到很快就要跟廣播站的朋友們見麵,心裏那個高興就沒法提了。那幾天晚上,我天天拿著舊相冊看了又看。心裏想:真的有很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不會不認識吧?
七月十六號晚上,我就開始忙碌起來。小樊到漢口嶽母那去了,明天才回來。我心裏盤算著要準備什麽吃的,怎麽做,一直到很晚才躺下睡覺。
半夜,我突然醒了。睜眼一看,四周都是漆黑一團。看看鍾才剛四點多,可我怎麽也睡不著了。突然想到今天會很熱,大家一定很想吃稀飯,於是爬起來淘米煮粥,直到搞好了才又躺下接著睡覺。
九點多鍾,大家一個個都到了。家裏一下子來了好些人,屋子裏變得熱鬧起來。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還好,每個人變化雖大,見麵都還認識。陳宣美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不過雙鬢已經開始發白。大家勸他染染頭發,陳宣美看看大家:“我老婆都覺得這樣蠻好。如果我去染頭發,怎麽跟她解釋為什麽要染發呢?”大家聽了哈哈大笑,李植年則搖搖頭:“哪有這個道理!”
三個女士見麵就拉著手談個不停,大家都在詢問對方的情況。婁建華在應城工作了很多年,但她跟薑都一直都有聯係。原來薑都從化工學院畢業後就分配在化工部第四設計院上班,很早就出差去應城化工區見過婁建華。薑都原來在我們心裏,就是被韋琪和婁建華牽著的那個小女孩的模樣。而現在已經成了很有風度的女性,是化四院一名很不錯的電氣設計方麵的工程師。其實,在幾年前我和薑都曾經見過“半次”麵。那是我九一年剛從美國開會回來不久,一天晚上我去化四院找人辦事。那人聽說我認識薑都,就熱心地把我帶到她家。遺憾的是薑都正好出差了,隻有他愛人和女兒在家。她的女兒和她以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當那人問我:“是這個人嗎?”我肯定地點點頭說:“沒錯!你看看她女兒就知道了。”她丈夫也笑著說:“嘿嘿,豈止她女兒,她媽媽也是這個樣子。三代人就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大概隻有我是最保守的了。因為大家一致認為我的模樣變化最小,跟幾十年前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韋琪自從轉到學校教書以後,離我們最遠,跟大家聯係也比較少,所以問的問題最多。聊天中,大家談到了李新新。韋琪聽說他在挪威,就問我:“你知道怎麽跟他聯係嗎?”我點點頭:“知道”。我猜她一定很想知道李新新的情況,就把我這些年跟他的來往都講給她聽。韋琪靜靜地聽著,沒有說什麽。看到這樣,我就拿出一個信封,把李新新的挪威地址寫在上麵:“喏,給你一個寫好的信封。你如果想跟他聯係,就把信放在裏麵寄出去就行了。”韋琪看著我笑了。把信封小心地收起來。
陳宣美的哥哥陳宣良是我高中同班同學,所以我和李植年很關心他的近況。陳宣美搔了搔頭說:“嘿嘿,他六四時逃到法國去了,現在已經入了法國國籍。”我們都楞住了。雖然“六四事件”已經過去了五年,但有些事情仍記憶猶新。原來陳宣良在北京某個大學工作,六四前夕被通緝。然而在中央的內線很多,早就把消息透露了出來。於是他連夜出走,先逃到武漢,在家裏住了幾天後就繼續南下,逃到海南,再經香港去了法國,申請避難。
啊,原來這樣。李植年擔心地問:“那現在不是不能回來了?”陳宣美做了個鬼臉:“不知道,反正現在肯定是不能回來的。不過她女兒倒是可以去法國看他,政府倒也不管。”大家都不知說什麽好,一時沉默了。我看看快到中午,就招呼大家:“來,我們做飯吧,菜都已經準備好了,隻要炒一下就行了。”於是,大家七手八腳地來幫忙做飯。劉仁森則在那裏大聲念著帶來的報紙:“……一九九四年七月十七日淩晨四時十五分,SL9彗星分裂成二十一個碎片,第一塊碎片首先撞上木星……”陳宣美笑著問他:“你有沒有受到震動?”聽到這個新聞,我想了想:“嗯,有可能啊。我今天早上四點多爬起來煮稀飯,大概就是被震醒的吧?”大家“轟”地一下大笑起來。
二十多年過去了,但大家見麵時仍然是那樣親切,那樣隨便。不像是久別重逢,倒仿佛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
時光過得真快!我們講話完全忘記了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大家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我把他們一直送到武大汽車站。快到那裏時,韋琪突然想起來,就大聲叫道:“哎呀,怎麽都忘記在一起照個相了!”我們這才發現隻顧講話,把這事都忘記了。大家都感到有些遺憾。我安慰大家說:“不要緊,有了第一次聚會就不愁下一次。下次聚會時一定記得照相。”
我默默地看著朋友們離去的背影。我們這群人,不是來自同一個班級,也不是同一個年級,甚至也不都是來自高中或者初中,但之間的友誼卻比同班同學還要牢固和真誠。我很珍惜這些朋友們,也很珍惜這種友誼。
韋琪和陳新新的故事需另寫一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