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NACA的初次接觸
一九八八年春節剛過不久,魚病室接到無錫淡水中心的一個電話。電話中說亞太地區水產養殖網絡中心(簡稱NACA)要派官員來無錫,跟淡水中心的人談有關魚病防控及研究項目的有關問題。來前他們再三要求安排行程來水生所看看。由於時間不夠無法安排,所以隻好打電話跟我們商量,問我們能否派人來無錫跟NACA的官員座談。
接到這個電話後我感到有點驚訝:NACA是個什麽組織?我們以前好像沒有什麽接觸,他們怎麽會對水生所那麽感興趣?他們對水生所有多少了解,對魚病室又有多少了解?潘老師決定讓我和王老師一起去趟無錫。
由於中國長期以來跟國外隔絕,在科技方麵和國際上交流極少。改革開放初期,我國跟國外開始有些接觸,也有些外國人到中國來交流。但由於長期隔絕,難免有很多片麵甚至是錯誤的看法和結論。如一九八一年十月,日本的知名魚病教授佐野德夫應國家水產總局邀請來湖北沙市的長江所舉辦了一個魚類病毒學講座。那時長江所的研究能力可能還不是很高,日本專家以為那一定是中國的最高研究水平,看了以後回國到處說,中國的魚病研究才剛剛起步,基本上等於零。但當一九八五年再次訪華時,我們邀請他來武漢水生所參觀。他看到魚病室的研究成果,特別是一些魚類寄生蟲分類已經是世界水平,驚訝得目瞪口呆,更不用說水生所其它研究室的水平了。這才發現中國在水生生物方麵最先進的研究中心在武漢。
因此,潘老師希望我們這次在了解NACA的同時,向他們展示我們的能力,爭取和亞太地區的同行們建立一些交流的渠道。
我們很快就到了無錫。淡水中心其實在無錫市區外,太湖邊上。我們到的第二天下午就和NACA的官員進行了接觸。這次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年紀稍大的Kamonporn Tonguthai女士,她是泰國水生動物健康研究所的頭,魚病專家。另外一個年輕的男士叫Mike Phillips,英國人,學毒理學的,他才是NACA的官員。
經過座談,我們才逐漸了解到他們來的目的。原來NACA是今年一月剛剛成立的一個官方地區性國際組織,中國也是成員國之一。它成立的目的是想通過發展水產養殖促進農村發展,使農民和農村受益。因此NACA的主要活動是培訓,發展合作研究,交流信息,發布一些旨在提高管理能力的政策指南等等,以達到疾病控製和水生動物健康的目標。簡單地說,這是一個“扶貧”即支持發展中國家的組織。它注重的是應用,包括應用研究,強調的是效果。由於剛剛成立,急需各成員國的支持。所以NACA就跟各國政府聯係,對中國就找到了農業部,農業部就介紹他們去和淡水中心座談。但是他們從很多資料上看到中國有個水生所,做過很多這方麵的研究,也希望能來看看。而農業部向來是比較有部門觀念的,不願意有外係統來摻乎,所以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和Tonguthai(左二)和Phillips(後排)
而NACA一成立,就麵臨著一個“非常事件”:流行性潰瘍綜合症(EUS)。這是去年首先在斯裏蘭卡發生的一種傳染病。大量的魚身體潰爛,死亡。這個病迅速蔓延到整個東南亞、南亞和西亞各國,造成很大損失。但這個病是怎麽引起的,大家眾說紛紜。細菌學家說分離到細菌,寄生蟲學家說發現寄生蟲。毒理學家說發現病魚所在的環境裏有毒物質超標……。
這個消息引起了我的興趣。我不由得插嘴問道:“有沒有分離到病毒?” Phillips哈哈大笑起來:“目前還沒有病毒學家參與進來。如果有,我想一定會發現病毒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啊,魚生活在水裏,什麽東西都可能接觸到,什麽微生物都可能進到它的身體裏麵。分離到細菌,病毒或者寄生蟲一點也不奇怪。但這是不是引起這個病的病因,那還得仔細研究啊!”
我們聊的很融洽,大家都感到很開心。我們向他們介紹了水生所的研究情況,希望他們下次能有機會去實地看看。
在吃飯的時候,我發現Tonguthai聽我說話時好像有些聽不懂。我奇怪地問她:“有什麽問題嗎?”她有點遲疑地說:“你說的有些單詞好像不是英語吧?”我這才猛地發現,我是不是在講話時混進了好多德語單詞。我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啊,真對不起,我剛從德國回來才幾個月,有時候會把德語和英語搞混,可能有時候說的是英語和德語的混合物。如果發現有什麽問題,就問我好了。” Tonguthai和Phillips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Phillips告訴我:NACA很希望中國能參與其中的工作,特別是希望中科院的水生所能參與。我問他:“你們跟農業部講了嗎?” Phillips聳了聳肩,做了個鬼臉。但隨即說:“我們一定會找機會到你們那裏去看看的。”
這是我第一次和一個國際組織打交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到後來我會成為這個組織裏麵的專家組成員,並長達十五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