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公社的小水電站
招生的鬧劇在慢慢收場。有些人經過“政治審查”合格後,被一些全國性的大學招走,另一些則被省內的一些大學招走。最後剩下的一些,荊州師範收了幾個,就基本上結束了。完全和“文化考查”的成績沒有一點關係。八月底,區教育科的人突然過來問我,是否願意到荊門師範讀書,兩年後到公社教小學。並且特別聲明和這次“高考”無關。這種學校出來的老師我見過好幾個,實在不敢恭維。我想,如果叫我去當荊門師範的老師,可能教出來的學生質量會比他們高一些。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我笑了笑,搖搖頭拒絕了。秦以欽聽說後連忙要求去,區裏就讓他去了。我知道後一點也不後悔,寧願在隊裏等著。
九月三日,我剛帶國芳到油田醫院看病回來,就聽到通知,要調我到公社的小水電站去工作。等我趕到公社,書記告訴我,打算抽調我和車嶺大隊的劉永年到電站工作。並告訴我是按月發工資,口糧由生產隊提供。其實在那個時候,農村裏剩下的知青大多被調往林場、農科所、小學、中學、農機站等各種非生產隊的單位。其共同特點是有食堂,也基本上沒有農忙。主要是考慮到這些單身青年一個人在隊裏又要幹活,還得砍柴、種菜、做飯實在是難以維持。起碼到一個管飯吃的地方要方便一些,也相對安全一些。因此我對這個調動感到很自然,我也喜歡搞電氣。於是九月四號一早,就高高興興地去了。
公社的小電站就在革集鎮西邊幾百米的小河邊。壩和機房已經建好,隻待安裝運行了。劉永年是個很和氣的中年人,臉黑黑的,脾氣很好。原先在拖拉機站工作過,在管理上有些經驗,對我也非常好。他帶我看了看這裏的情況。這裏已經建好了一個滾水壩,就是多餘的水能從壩頂漫出來的那種,不是電影裏看到那種靠閘門調節水位的大壩。旁邊修了一個石頭房子,大概有近一百平方米。引水渠、機坑、排水道等土建工程都已經完工,不過壩還有點漏水。鏽跡斑斑的水輪機也還躺在地上等待安裝。公社打算年底就讓電站開始運行,所以一麵派人安裝水輪機,一麵和荊門電管所聯係,想送我到那裏培訓一段時間,回來後做電站的技術人員。老劉則負責各種事務性工作。我本來就最討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務性的工作,隻想幹幹技術活,這正合我意。我對老劉說:“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想休息幾天,把東西清理一下再來。好嗎?”老劉擺了擺手說:“不急不急,你去吧。”
我從電站往回走,看到水壩周圍站了好些人。一問,才知道是我們隊裏的馮如登正在水下堵漏。馮如登是遊水的好手,所以就請他來看看這個壩是哪裏的問題。我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就走了。我先到掇刀,告訴小妹這個好消息。小妹正為“高考”的那些鬧心事搞得悶悶不樂,我說:“等我到了荊門電管所培訓,就能經常過來看你。” 小妹這才開心了一些。後來去醫院大姐姐那裏。不料晚上下大雨,一連下了兩天,我隻好六號下午才回到隊裏。
一回到生產隊,就聽到年輕人七嘴八舌地告訴我:馮如登在給水壩堵漏的時候淹死了!我大吃一驚,趕到馮如登家裏。原來那天馮如登在水下發現壩底有個放水孔(當地人叫“漏眼”)的蓋子掉了,所以才總是漏水。如登潛水下去堵漏,哪知道大腿被水壓吸在漏眼裏,不能自拔。等到人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拖出水麵,早就淹死了。這事就發生在那天我離開水壩不久。馮如登死時正當中年,他一死家裏就等於是塌了天。他老婆哭得死去活來,一見到我來,立刻又大哭起來:“他們都說你們知青水性好啊,要是你當時在的話就好了!”我聽了不由得苦笑:近十米深的水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我哪裏能把如登從水裏拉出來!聽別人說,當如登最後被大家奮力拉出水麵時,整個大腿肉都被拉開,連骨頭都露了出來,這豈是我一個人在水下能救的?
不過自從如登下去堵漏後,可能是他帶下去的沙包也被吸到漏眼上,所以水壩不再漏水。然而電站還沒開工,就先死了一個人,心裏感到很不是滋味。
隨後幾天,我們就在電站做準備安裝水輪機的各種準備工作。一個水電站,需要有機械、水力和電力幾個方麵的知識。由於大家都不懂,要等師傅來了才能做,所以進展很慢。老劉看到我閑在那裏無事可做。就說:“算了,你早點去電管所培訓吧。”他到公社信用社給我開了一張支票。九月十三號,我背著行李鋪蓋,到荊門電管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