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不啃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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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生 28

(2019-12-03 12:24:33) 下一個

求 生

七月,進入雙搶大忙季節。又是割穀又是插秧,天氣也格外炎熱。我們每天從兩、三點鍾起床,到半夜十點以後才能回家。還要做飯,吃飯,洗澡……,每個人都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況。就連隊裏的老鄉也不是個個都能耐受的。有的人開始病倒了,大家都在勉強支撐著,一天一天地咬住牙齒堅持。有幾次,當我晚上從水田裏爬上來時,感到眼前發黑。要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休息一會,才能慢慢地走回家去。
七月二十七日,一天的勞累後,我的肚子突然疼痛起來,而且越來越痛。我實在無法忍受,彎著腰走回家,躺在床上,指望休息一會就能緩解。但疼痛一直在不斷加劇,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天黑以後,我開始痛的眼冒金星,牙齒咬得咯咯響。我在床上大聲地哼著,但屋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吳恒樂和張崇武在南頭照看瓜田,幾天才回來一次。於衍正和秦以欽則在出外工修公路,根本沒有人能聽見。在這農忙的時候,也沒有人有空來這裏溜達,都要抓緊時間睡覺。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開始痛得無法忍受了。我痛得在床上打滾,把能抓得到手的東西亂扯亂撕。慢慢地,我的思維似乎也開始模糊,昏了過去。就這樣我一會兒昏迷,一會兒清醒,清醒時就亂叫。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等到我不知道是第幾次昏迷後蘇醒過來,看到外麵天已經亮了,可以感覺到太陽的火熱。我迷迷糊糊地感到,如果還是這樣呆在屋子裏,可能就會死在屋子裏了。曾經聽說過有知青在屋子裏死了幾天,人都發臭了才被別人發現的。不行,我要爬出這個房子,否則會死在這裏了。隻有爬出這個屋子,才有可能被出工的老鄉們發現,才有可能得救。於是我開始朝外麵爬去。我抓住一切夠得到的任何東西向外移動,每爬一米,我都要忍著腹部的劇烈疼痛。雖然腦袋已經是昏昏沉沉的了,但心裏非常清楚:向前挪一步,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一分。我一定要活下去!強烈的求生欲望使我用盡力氣朝外爬去。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爬到什麽地方,我就又昏死過去,什麽事也不知道了。
後來的情況都是別人跟我說的:插秧的婦女們在快到中午時路過我們住屋附近,在離房子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發現我躺在地上,沿途的草都被我拉斷了。到我們的房子裏一看,滿地都是被撕碎的紙片、布片和蚊帳的碎片,大概都是我在昏迷中撕碎的。大家感到非常驚慌,有的跑去卸下了榨房的門板,把我放在上麵。不知是誰提出用洗腳水可以讓我醒過來,就把誰的腳洗了洗,給我灌了一些洗腳水。然後把我抬到小學旁邊的破衛生院裏搶救。怎麽搶救的,沒有人說得清楚。
等我醒來,已經是晚上了。房子裏很黑,遠處有個油燈發出微弱的亮光,赤腳醫生正和隊長在說什麽。我隻聽見醫生在說:“要是天亮了還不醒來,就趕快送到油田醫院去。” 大概是聽見我哼了一聲,他們立刻走了過來。高興地說:“總算是醒來了,看來問題不大了。”這時我的肚子不再是劇痛,而是隱隱作痛。隊長對我說:“你把大家都要嚇死了呀!一直昏睡到現在才醒過來,現在都快半夜了。”我頭昏的要命,一句話也不想說,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陣“呯呯”的響聲把我驚醒。睜開眼睛一看,天已經大亮,屋子裏空空的沒有一個人。聲音是從窗戶那裏傳來的。抬起頭一看,原來是吳恒樂聽說我病了躺在赤腳醫生的衛生院裏,趕來看我,並給我送點吃的過來。我勉強爬起來,想去打開大門。但大門被反鎖著,沒有辦法打開。我隻好走到窗戶邊上,和吳恒樂講了幾句,但什麽也講不清楚。既搞不清楚是什麽病,也搞不清楚是怎麽治療的。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半袋奶粉,用房間裏的熱水瓶裏的溫水調了一碗,喝了下去。接著躺下休息,直到下午赤腳醫生回來才把我放了出來。又在家裏休息了好幾天,才緩過氣來。事後赤腳醫生診斷我是“腸梗阻”。但在武漢大學讀書期間和到了水生所以後,同樣的情況也發生過,也都是過一天後就緩解了。一直到最後,這個毛病在德國慕尼黑再次發作,醫生診斷為闌尾炎。開了刀後才徹底地解決了這個毛病,之後沒有再發。所以也有醫生說,可能是闌尾炎後來轉為慢性了。但怎麽當時沒有穿孔而是轉為慢性的,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
從這以後,隊裏的老鄉嚇壞了。每天都在上工前派人來看我是否還活著,萬一發生什麽事也好幫忙。我倒滿不在乎:“不要怕,人總是要死的。雷堰三鬥不是不長莊稼嗎?我要是死了,就把我埋到那裏好了。”大家聽了大驚失色。劉桂蘭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要嚇我。” 他們都認為我遭的罪太多了。大隊書記那個跳大神的媽還專門給我算了一命,後來跑來對我說:“我跟你算過命了。你還要吃幾年苦,然後才能轉運,而且隻能慢慢地好起來。你要有耐心啊!”我聽後不由得笑起來:能沒有耐心嗎?我又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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