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不啃的南瓜

不管雨下了多久,雨後都將會有彩虹。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個人資料
正文

古老文化和現代科學的碰撞 08

(2019-12-03 10:40:37) 下一個

古老文化和現代科學的碰撞

 

農村很重視二十四節氣。幹農活都嚴格按照二十四節氣來安排,絕不違反。原先我以為二十四節氣是陰曆的節氣,後來才知道其實是陽曆節氣,是根據地球圍繞太陽旋轉時的位置決定的。它和地球對太陽的傾斜度以及遠近有關,因此決定了溫度的高低和日照時間的長短,也因此影響到莊稼的生長和收成。我真的很佩服我們的祖先怎麽發現了節氣和植物生長的關係的。例如“夏至插秧分早晚”。就是說插秧的日子不能太晚,絕對不能晚於六月二十二日(夏至)。到那天早上插的秧和晚上插的秧,其收成明顯不一樣:早上插的還勉強可以收一點稻穀,晚上插的肯定就隻有空殼子了。真是奇妙無比!農民雖然不知道其中的科學道理,但對這些現象還是掌握得很好的。像看雲觀天氣就算不上什麽了。而其它的,如看天象能預知未來一年的天氣形勢,根據某天是否下雨推斷當年的雨水是否正常等,有時候簡直覺得像是在算命。但結果相當準確,遠遠勝過天氣預報。

農村缺醫少藥,但老鄉們很會給自己看病。他們認識好多山上的草藥,能自己治病。還有的老人能自己紮針放血,但並不懂經絡穴位。很多年後,我才明白那叫“阿是穴”,即沒有固定穴位的穴。

春天來了。到種棉花的時候,張崇武和我一起找隊長商量,想要一塊旱地做棉花試驗田。隊長當然很高興了。這裏是水稻產區,棉花產量很低,每畝隻有幾十斤。而棉產區一般都在一百斤以上。

隊長把坡下麵的一塊旱地給我們做試驗。我們打算把它分成兩半,分別用不同的方法種植,以比較兩者的差別。由於田的形狀不規則,張崇武想在中間挖一條彎彎曲曲的溝,和田邊的形狀平行,這樣分的要平均一些。不過在耕田時就苦了,牛走直線走慣了,哪裏能這樣精確地走彎路。我們搞得滿頭大汗,張崇武生氣地對牛喊:“走過來!”結果也沒能按畫的線挖出溝來。隊裏的人路過這裏,看到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自古就是彎田直溝,哪裏來的彎田彎溝啊?”我們不解地問:“為什麽一定要是直溝?”馮家賓很耐心地告訴我們:“溝是用來流水的,要水流得通暢,就一定要是直的。如果挖成彎的,很容易淤積,導致被堵塞。就沒有用了。”原來如此!我們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田,真的啊,不管田的形狀是多麽的奇形怪狀,溝果然都是直的。哪怕把田劃成了幾塊,也一定是一條條的直溝。看來裏麵有一定的科學道理。

韋琪在京山五三農場的同學給我們寄來了優質棉籽。我們很認真地按照書上的要求一步步地做,到年底真的獲得了豐收,畝產幾乎接近一百斤。產量雖然還不夠高,但比起當地來要好很多了。

由於農村缺乏文化,沒有係統的科學知識。他們的很多知識都是祖祖輩輩用言傳身教,然後死記硬背下來的,講不出什麽道理。比如做一架梯子,兩根豎條多長,要安裝幾根橫檔,每根各是多長,相距多遠一根,都是固定的,完全靠他們背下來。所以生產隊裏不論有幾個梯子,其形狀和大小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們告訴那些木匠,梯子其實可以做成任何長短、任何寬窄的,用簡單的幾何比例就能設計出來。他們聽了半信半疑。隻有兩個年輕人信了我們的話,按照我們教的計算梯形辦法做出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梯子。

在木匠們為我們打床時,秦以欽要求木匠在他的床頭雕一個空心的五角星出來。這可難住他們了。一來是怎麽畫一個很標準的五角星,更要命的是因為床頭的擋板太厚,必須從兩邊同時鑿下去,才能鑿穿。如何在木板的兩麵各畫一個五角星並且要保證是在同一位置?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但對我們這些高中生來說真是小菜一碟。我們很快利用一個圓畫出了一個正五邊形,一個漂亮的五角星很快就出來了。然後要求木匠在圓心處打一個盡量垂直的小孔。以這為基礎,我們在反麵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五角星。木匠們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疑惑地問:“能保證在同一位置嗎?”我們笑著說:“放心吧!”。結果一鑿下去,幾乎分毫不差!這個消息馬上傳開了:這些知青真的很有本事!

於是,隊長就想把隊裏的公有土地和各家的自留地重新丈量一遍。我們準確熟練的幾何計算給他省卻了很多麻煩。無論是矩形、梯形還是三角形的地塊,甚至月牙形的地塊,我們都能很快地算出麵積。幾天就搞定了,隊長高興極了。我那過目不忘的本事也給會計家齊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一次正在分穀,一頭牛走過來把他撞了一下,算盤上的數字全都沒了。剛好在那之前我從那裏走過,順便瞟了一眼算盤,於是馬上告訴了他原先的數字是多少。家齊半信半疑地繼續打下去,結果和其它數字完全能夠吻合。還有一次分紅薯,叫我去稱。但我忘了帶紙和筆,隻好憑腦袋記住,回家後再寫在賬本上。有沒有錯不知道,反正公布出來後沒有人來扯皮。老鄉們覺得我們真神奇。

隊裏每年安排生產計劃時,大家都坐在一起,憑著記憶來規劃生產隊的種植計劃。哪裏種水稻,哪裏種小麥,哪裏種棉花等等。由於這裏土地分布很分散,所以常常漏掉一些小塊的地方,事後就馬馬虎虎地種點什麽算了。反正又不像生產機器零件那樣嚴格的。不過,隊長有時也感到有點煩惱,特別是大隊或者公社的領導下來瞎指揮時,如果不同意,也說不出個什麽道道來。

看到這些,我不由得萌發了給隊裏畫張地圖的想法。我一直都很喜歡地圖,總覺得能把什麽都清清楚楚地標在一張地圖上實在是太奇妙了!因此也喜歡學著畫地圖。好在我的幾何很好,畫張地圖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不過也差點鬧出大事。文化大革命中,在“七二0事件”時期,我就畫過一張武漢市的地圖,還把長江大橋和各個軍管的部隊分布也標在上麵。以便在武鬥時大家可以看看。“七二0事件”以後,這張地圖也沒有用了,我就隨手扔在家裏的天花板上。結果在革委會帶人來抄我家時,從天花板上搜出了我藏在上麵早已忘記的一些東西,包括那張地圖。這幾乎成了他們認為是“最大的戰利品”,因為上麵有各個部隊的番號,肯定是有大量的“軍事機密”在裏麵。幸虧同學們幫忙說話。當防疫站革委會的人到學校去調查此事時,大家異口同聲地說見過這張地圖,並且是許多人“你一筆我一筆”畫上去的。換句話說,這張地圖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傑作”。這樣才算是逃過一劫。

不過,我畫地圖的愛好並沒有因此而減退。下鄉後又畫了荊門縣和子陵區的地圖。所以我下決心:給生產隊畫一幅田地的分布圖吧。

畫分布圖的關鍵是要有所有田塊的尺寸。這難不倒我。高中我們在軍訓時學習了很多簡易測量的方法,如用目測法估計距離,平時記住自己每步的跨度等。我正步走時的步距是相當準確的:每三步兩米。而且是走的步數越多,平均值越接近這個值。我身上就帶了這樣一把“尺子”。於是我沒事就在隊裏的農田走來走去,心裏默念所走的步數。並隨手記在一張紙上。就這樣,經過大概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一張以我的“步數”為單位的生產隊田地分布圖就完成了。當我在小隊幹部安排生產的會上拿出這張地圖時,大家圍在地圖周圍,非常驚訝地發現自己一眼就能看到全隊的土地分布和麵積,能準確地安排一年的生產計劃。大家都說真的好方便。此後,小隊幹部們每年就拿著這張地圖安排生產計劃了。 

這裏很多事情是把科學和迷信混在一起的,需要我們仔細地甄別。比如:他們說小孩子不能吃魚子,吃了將來不會數數。其實小孩吃魚子不消化,不要吃是對的,但和會不會數數一點關係也沒有。老鄉們還說:“動物不吃肝和血,蔬菜不吃莧(菜)和茄(子)。”。所以農村的人都不喜歡吃豬肝。如果你到供銷社買豬肝,還可以搭配給你一些豬油。知青們樂不可支。其實,拋開藥物殘留不談(那時候也沒有藥物殘留),肝是很有營養的東西,血可以去除腸道裏的灰塵。莧菜我不清楚,茄子可是好東西。也不知道他們這樣說有什麽道理。

時間長了,我們體會到,農村真的很缺科學知識:種棉花不懂整枝,種水稻不懂培秧苗,種南瓜不懂授粉,種菜不懂合理施肥……。而我們這些人都是經過三年困難時期的,多少都會種些莊稼。再加上會從書裏學習。幾年後,我就當上了農業技術員,反過來教他們種田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gladys 回複 悄悄話 不錯,當上了農業技術員,金子在哪都發光。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