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不啃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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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恐怖:紅衛兵運動。 ( 05 )

(2019-11-03 10:02:29) 下一個

紅色恐怖:紅衛兵運動

 

八月八日,毛主席第一次在天安門接見紅衛兵。在此之前,運動處於膠著狀態。誰都知道運動才剛剛開始,但誰都不清楚該往哪裏走。而從這時起,目標就非常清楚了:走資派和黑五類。前者是高層關心的對象,而我們根本就搞不清楚劉少奇究竟幹了些什麽。而後者是百姓感興趣的目標,既簡單又明確。

學校裏迅速地組織了紅衛兵,出身是唯一的標準。我們班上幾個出身好的都戴上了紅袖章:李華東,梁華盛,黃官清、陳玉平,秦明維,張邦發,俞誌遠等幾個人,個個神氣得很。不過畢竟是高中了,還不是那麽張揚。賈亮琴不知道是什麽成分,可能剛好處在兩者之間。後來給她做了一個硬紙殼做的紅袖章,在遊行的時候捏在手裏,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我看了覺得還不如我們幹脆沒有還省心一些。

 

一九六六年八月八日毛主席在天安門接見紅衛兵

 

鬥爭迅速升級,從文鬥變為武鬥。北京的高幹子弟成立了“聯合特別行動隊”,簡稱《聯動》。據說在北京郊區對地富反壞的家裏開始搞打砸搶,甚至從肉體消滅,殺死了很多“黑五類”及其子女。西安更是公開成立了“紅色恐怖隊”。一時間紅色恐怖籠罩了全國。我們這些非紅五類的子女則非常緊張。中央不得不發出“要文鬥,不要武鬥”的人民日報社論,但根本沒有作用。因為大家都在傳達毛主席的聲音:“好人打壞人活該,壞人打好人是階級報複,好人打好人是誤會,今後不要打人。”而實際上,沒有一個紅五類能記住最後六個字“今後不要打人”,而僅僅靠黑五類記住是沒有用的。

學校裏開始對老師進行“階級鬥爭”了。教高一語文的吳六林老師為了叫學生不寫錯別字,費盡心思給學生設計了“正字表”。但被學生把那些毫不相關的字硬連在一起,賦予政治含義,成了反攻倒算的“政治表”。因此他吃夠了苦頭,被學生打了無數次。初中有一些住在將軍村的高幹子弟這時則成了最高領導,想打誰就打誰,誰也不敢碰他們。對五類份子開始戴高帽子遊街,剃陰陽頭,掛黑牌子等。

一天上午,突然有個班開了個吳六林的鬥爭會。全校學生都湧向行政樓前,吳老師被押在二樓的窗口,低頭掛著黑牌子。大家高呼口號,幾個人衝上去打他,我也跟著上去打了他幾拳頭。在回教室的路上,有的同學很讚賞地對我說:“打得好!”我也樂滋滋的。但回到教室,貝恩渤卻一聲不吭。後來才偷偷地說:“不是三大紀律八大注意說了,不虐待俘虜嗎?怎麽能這樣打人呢?”我聽後楞了半天。在那種紅色恐怖的日子裏,他居然還想得起這些,的確是夠冷靜的了。

一天晚上,我回家拿衣服。一進門,看見爸爸正在往衣服上縫黑牌子,上麵寫著“反動學術權威”。爸爸縫得那樣認真,仿佛是在縫什麽榮譽獎章。縫完了左看右看地欣賞了半天,還問我:“你看縫歪了沒有?”我簡直不能想象,他居然還有這份心思!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答複。可能這就是久經風雨的“老運動員”對政治運動的態度吧。對什麽都從容應對。不像我們這些第一次參加運動的學生,對什麽都看得很重要,其實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在黨十幾年的教導下,出身不好的人對這些事情沒有一點怨言,反而人人“從靈魂深處爆發革命”,紛紛挖掘自己受到不好出身的“惡劣影響”。記得有一天,周建明在會上痛哭流涕地挖掘自己受剝削階級家庭影響的根子,說得我心驚肉跳。晚上,我偷偷地問張崇武:“難道周建明真的是很反革命?”張崇武大怒:“這種事怎麽能胡說八道!”我才明白:張崇武心裏還是有數的。但在社會上,夫妻因政治問題離婚的、自殺的已經時常發生了。記得有天我坐輪船去漢口,去的時候有個人跳江自殺,回來時又有個人跳江自殺。輪船在那裏轉一個圈,扔下一個救生圈。但水中的人根本不接,一會兒就被渾濁的江水吞沒了。那時的人們似乎習慣了這些,大家隻是歎息一聲,誰也不做聲,默默地坐在那裏。

在這種惡劣的形勢下,每一個人都被迫思考:這就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行動嗎?”如果是,誰是統治階級?誰是被統治階級?是誰在壓迫誰?這個問題讓人不敢往下想了。因為隨之而來的下一個問題就是:應當推翻誰才能得到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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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看風景的樹 回複 悄悄話 本來就是十七八歲衝動叛逆的年齡,又碰上政治運動,作者對自己作為狂熱政治青年的曆史毫不避諱,打老師,蔑視父母,背景是無數夫妻反目,親人陌路,謀殺自殺司空見慣,真是個違背人倫的瘋狂時代。應當推翻誰才能得到解放?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所以啊,爸爸是了不起的啊!
小百臉 回複 悄悄話 永遠不會,也不要忘記那個瘋狂的年代。
Luumia 回複 悄悄話 “應當推翻誰才能得到解放?”~~砸斷鎖鏈往往是為了把它套在別人身上。循環往複,如時間一樣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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