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江小林
在我上小學不久,弟弟就出生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是和兩個姐姐一起相處。弟弟和我相隔七歲,又是最小的一個。因此大家都把他當作小把戲,在爸爸媽媽心中當作心肝寶貝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林出生後,媽媽就開始上班,家裏請了保姆來照顧他。其中時間最長的就是錢阿姨。錢阿姨照顧得非常盡心盡力,把小林養得胖乎乎的,胖得連嘴巴都合不攏。所以經常成為大家的笑料。我們總是逗他:“來,比賽!看誰的嘴巴閉的時間長。”於是他就使勁地閉上嘴巴。但堅持不了兩分鍾,嘴巴就又張開了。
到四歲時,小林開始上幼兒園了。每天要送到閱馬場小學旁邊的一個幼兒園裏。由於從小被保姆帶大,不習慣集體生活,所以剛開始送去時又哭又鬧。有一天居然偷偷地從幼兒園裏跑掉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全家人都出去尋找。結果等大家累得筋疲力盡,空手跑回來時,發現他正躲在錢阿姨的圍裙底下,滿頭滿臉的灰。原來是他自己跑回家了,而且是從紫陽湖的對岸那邊回來的,天知道怎麽認識的路。後來大家都非常小心,再三囑咐老師盯緊他。我也每天下課就跑到幼兒園的欄杆旁看看他還在不在,天天是提心吊膽。不過,他後來習慣了集體生活,也就不跑了。
我們搬到廣埠屯以後,院子裏有自己單位的幼兒園。離家很近,也就是二百米吧。那時,爸爸經常出差,媽媽也有時外出勞動,就我一個人在家裏。所以小林那時候基本上是全托,每到星期天才接回來玩。他也習慣了。
到他五、六歲時,國家進入三年困難時期。小林就不再全托,而是在家吃住。那時他很小,也不願意吃雜糧。家裏的細糧基本上都是給他和爺爺吃。那時候有一點好東西都舍不得吃,總是要拿在手裏玩好半天。記得有天早餐,爸爸給我們一人一個雞蛋。那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吃過了。我拿在手裏舍不得吃,而小林非要看著我吃進去才行,坐在那裏又哭又鬧。爸爸發脾氣了,命令我趕快吃下去。我氣壞了,把剝了殼的雞蛋一口塞進嘴裏。爸爸覺得應當慢慢吃才能吸收,怕我把雞蛋的營養浪費了,就在我腦袋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搞得我一天上學都很不痛快。但是到了下午,我剛放學回家,小林老遠就叫“哥哥”,高興地撲了過來。看到這些,我把什麽都忘掉了。
等到小林開始上小學的時候,正是國家最困難的時候。不僅僅是糧食,什麽東西供應都十分困難。我們用的練習本也是像草紙那樣黑黑的,用鋼筆寫字會滲透開來。小林期末當了三好生,高高興興地拿著獎狀回來報喜。大姐姐看到那黑黑的紙不由得笑話他的獎狀像草紙。小林一聽就大哭起來,安慰他好久才緩過氣。爸爸氣壞了,把大姐姐臭罵了一頓。
小林剛開始學識字的時候,鬧了很多笑話。有一次院裏周末要舉行舞會。就在那裏貼了一張告示:今晚有快樂舞會。小林回來高興地告訴我們:今天有快樂牛會。我們都大笑起來,告訴他應當是舞會。但小林堅持說:那一定是牛會。因為在告示那粗曠的毛筆字裏,“午”的的確確是稍微出了一點頭。他還經常考我們生字。不過他說的是武漢話,報出來的拚音可都是普通話,所以我們常常寫錯字。如“摘棉花”被寫成“栽棉花”。這時,他就非常得意的笑了。
平心而論,小林的童年比我“快活”。之所以不說“幸福”,是因為我無法評估 “幸福”。這就好比是穿在腳上的鞋子,是否舒服隻有自己知道。就如在深圳的一天晚上,我在外麵散步,看到幾個清潔工在路邊走。突然其中一個看見路邊有個大飲料瓶,高興地跑過去撿起來,得意地顯示給同伴。其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我感到她當時的幸福感絕不亞於炒股的賺了二十萬。對同一件事,不同人的幸福感是完全不一樣的。但小林那時的快活則是無疑的。由於廣埠屯畢竟是在郊區,農村和城市的結合部。所以城裏人認為是野孩子才玩的東西,像玩泥巴這樣可以搞得滿手泥滿頭灰的遊戲,在這裏都可以盡情享受。這些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小林都體驗過。雖然有時也被媽媽痛打一頓,但也是值得的。所以當媽媽有次回憶起小林在家門口玩泥巴,搞得身上都是泥,就氣得打了他一頓,並把他的作品都扔掉了。小林大哭一場,搞得媽媽心裏很難受。媽媽談起此事的意思是不該把他做的泥巴玩具都扔了,讓小林哭得那樣傷心。我聽了後卻羨慕不已。如果小時候能這樣玩一天泥巴,我寧可晚上自己把屁股翹起來讓媽媽揍一頓,多快活啊!
小林比我們小很多,所以從小一直受到我們的關愛和嗬護,當然也有管教和責罵。由於共同語言較少,一直缺乏像我和兩個姐姐之間那樣的交流和默契。在心理上形成了被關愛是理所當然的定勢,對挫折缺乏足夠的耐受力,對世道的不公缺乏寬容和理解。因此在後來也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弟弟小林分別是一歲,二歲,四歲和八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