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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之行16:美麗寧靜的萊茵河左岸

(2025-12-20 11:41:01) 下一個

我們從雷馬根(Remagen),順著萊茵河左岸繼續下行,來到了 Bad Breisig。這是一座典型的萊茵河畔小鎮。它並不強調宏大的曆史敘事,街道尺度不大,建築多為近代樣式,整體給人的感覺更偏向療養與日常生活。鎮名中的 “Bad” 本身就說明了這一點——在德國,隻有獲得官方認證的溫泉療養地,才可以在地名中使用 “Bad”。Bad Breisig 正是依靠溫泉資源發展起來的,這也決定了它的城市性格:節奏緩慢、服務本地與遊客的身體需求,而不是展示政治或軍事曆史。

鎮中心的聖母升天堂(Pfarrkirche Maria Himmelfahrt)在視覺上很容易讓人誤判年代。白色立麵、方形鍾樓、羅馬數字鍾麵,以及頂部的圓頂,都帶著一種“古老教堂”的外觀。但實際上,這是一座建於 1717 至 1722 年的建築,屬於巴洛克時期,隻是在形式上沿用了哥特式傳統。這類教堂在萊茵—特裏爾地區並不少見,它們延續熟悉的宗教建築語言,更強調穩定和連續性,而非樣式革新。教堂在這裏並不是一個需要被“觀看”的曆史遺跡,而是小鎮生活的一部分。

 
 
 
往前不遠,就到了萊茵河畔的啤酒花園——Biergarten am Hafen,河岸這一段開闊而平緩,一排被反複修剪的懸鈴木沿著步道排列。我們到訪時並非營業季節,桌椅已經收起,隻剩下空地、樹木和河水。
 
 

在這片河岸綠地的一角,有一塊不太顯眼的石碑。碑文記錄的是 1923 年萊茵蘭分離主義動亂中的遇難者——Hommen 父子。1923 年是魏瑪共和國最動蕩的一年。德國剛剛在一戰中戰敗不久,承受著《凡爾賽條約》帶來的領土限製和巨額賠款,國內又爆發了嚴重的通貨膨脹。同年,法國和比利時軍隊以德國未能履行賠款義務為由,占領了魯爾工業區,萊茵河中下遊的萊茵蘭地區(Rheinland)長期處在協約國軍隊的控製之下。在這種政治和經濟雙重失序的環境中,一些地方政治人物和準軍事團體提出,將萊茵蘭從德國分離出去,建立所謂的“萊茵蘭共和國”,作為德國與法國之間的緩衝國。

這些分離主義者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法國占領當局的默許甚至支持,但他們在當地居民中幾乎沒有真正的民意基礎。為了維持存在,他們在 1923 年秋天采取了占領市政機構、威脅反對者等手段,局部地區由此爆發了暴力衝突。Bad Breisig 這樣的城鎮並不是政治中心,但動亂的後果卻真實地落在了普通居民身上。Hommen 父子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遇害的。石碑沒有使用宏大的政治語言,隻留下姓名、日期和一句說明,被安放在花園中,而不是廣場中央,更像是一種地方誌的陳述和記憶。
 

繼續沿著萊茵河左岸向南,便到了安德納赫(Andernach)。這是一座明顯圍繞防禦建立起來的城市。它最有名的自然景觀其實是冷水噴泉(Andernach Geyser),被稱為世界最高的冷泉,需要乘船前往河中的噴泉島,可惜我們因為時間的關係未能成行。

真正塑造城市形象的,仍然是中世紀城防體係。圓塔(Runder Turm)是其中最突出的存在。這座建於 15 世紀的主防禦塔體量巨大,塔身完全為圓形,中段保留著用於防禦的外挑簷口。從塔下仰視時,很容易理解它的作用並不在於裝飾,而在於威懾。它的位置也十分清晰,位於河門與陸路城門之間,是整段城牆中最強的一環。
 

 萊茵門(Rheintor)則指向更早的城市階段。它是控製水路和糧食進出的城門,建於 13 世紀左右。相比後期城門,它顯得低矮而厚重,更像是城牆上的一道切口。這座城門所反映的,是城市最初對萊茵河的依賴:貿易、補給,以及對河流通道的控製。
 

在老城南側的高地上,是卡南山(Krahnenberg)戰爭紀念地。入口是一道石砌拱門,內部是一座開放式的圓形紀念亭,城牆轉角處還立著一尊象征性的“守望者”石雕。這是一處建於 20 世紀 1920 年代的紀念性建築,用於紀念一戰陣亡者。銘文的語言今天讀來已經明顯帶有時代痕跡,但整體空間並不張揚,更像是一種被原樣保留下來的曆史立場。從這裏俯瞰萊茵河和城市,很容易意識到,這條河在很長時間裏並不隻是風景,而是一條需要被守望、被控製的邊界。
 
 
 
 
 

從雷馬根到 Bad Breisig,再到 Andernach,這一路始終沿著萊茵河左岸前行,卻穿過了不同的曆史層次。一邊是以溫泉和日常生活為核心的小鎮,一邊是以城防和戰爭記憶為主線的古城。它們共享同一條河,卻在不同時代回應了這條河所承擔的不同意義。

如果隻是沿河散步,這些細節很容易被當作背景而忽略。但當它們被放在同一條行走線上時,萊茵河的安靜就不再顯得空白——它隻是把衝突、秩序和記憶,留在了不那麽顯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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