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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記 (增訂本) :第六章:佛手瓜

(2023-02-03 15:43:43) 下一個

南澳散記

(增訂本)

 

徐家禎

 

第六章

佛手瓜

 

 

          八六年年底,我搬了家,搬到我現在的“蝸居”。我“蝸居”的後麵,有 個小小的院子。看來,我的前任屋主並不善於園藝,因為除院子中央一塊 占地四分之三的草坪外,別無一樹一花,靠牆兩小塊泥地上稀稀落落地種 了些洋蔥和土豆。

          最引人注目的,倒是後院東麵一溜白鐵皮矮牆上,爬滿了碧綠的瓜 蔓,幾乎將整個牆全部遮住了。

          我問了好多朋友,沒有一個能確切地告訴我它的名字。一個朋友說, 這叫“南瓜”。但我在上海的家裏,以前種過南瓜,知道南瓜葉子跟它不一 樣:前者粗大、有毛;後者細小,比較光滑。又一個朋友說,這是絲瓜。 絲瓜我在上海也種過,葉子形狀與它也不一樣。又有人說是西瓜。在農村 帶領學生勞動時,我在西瓜田裏澆過水,施過肥,知道西瓜藤蔓平鋪在地 下,並不爬牆。問了半天,仍不得要領,隻好慢慢看它開花、結果,讓它 自己暴露真相。

          對於這蔓延滿牆的瓜藤,最初我並沒有好感,因為它肆無忌憚地擴 張,大大影響了其它花草的光照和營養,也侵占了我僅有的兩塊土地中的 一塊,弄得我想種果樹或玫瑰而不能。我曾幾次想斬草除根,一古腦兒地 將它掘掉,但那時正時值盛夏,既不宜種樹,又不宜種花。如果那時就去 除瓜蔓,勢必會弄得東麵露禿禿亮錚錚的鐵皮來,看。 看它還“遮”的能,我決定至少緩期半年執行它的“死刑”。外,也暗暗希望在這半年中能弄它的真實身份

          因為對它並無好感,當然也無去好好照,既不特意去澆水,又 不去施肥、修剪其自,讓它自生自。但是在我澆草地時, 它也會偷偷沾到一水,於是越長越大、越長越來。東麵牆上綠油油興興旺旺的一,倒也有古人詩句“豆架雨如絲”的意境。麵對這瓜 葉,有時儼然金風習習微雨細細的初秋黃昏,與、三知己,置 身啜茗閑談詩境中。

          初秋一到,葉現了不小白花,既不於南瓜的大深黃花, 又不於絲瓜的小淺黃花。看花都長著一個個形狀不規則的小果子 呢!

          花開了一、二星期之後,果子得比拳頭大了。這種瓜,皮色青綠, 外並不光長著一根根肉刺成熟之後,肉刺像一根根尖針刺著很 痛。瓜並不比拳頭大多,形狀既不像蘋果,又不像桃子,倒有點像榅 桲(Quince),隻是皮上沒有了。我生平來沒有到過這種瓜。 了幾個掉皮,切成片煮湯炒菜,倒鮮美瓜、絲瓜、 瓜或子。

          後來,瓜越多,我一個人,就了一些去學,分送同 事們裏的秘書潔佛莉女士原來是昆士蘭州來的。一看去的瓜 就說:

          “噢,這是 Choko昆士蘭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有。”

          於是我知道了它的真名實姓。但是這個名並不道地的英文名字, 倒有點像是中名字的諧音。但既我在中國從未見過這種瓜,當然也不 敢妄大地如中人說起火藥造紙時那樣說一“中有之”了。

          那株 Choko 藤不要澆水,不要施肥,越長越大,有無天來。 不但我這牆上它爬得滿滿的,而且還爬到我院南的工具房頂上、院西 的曬衣架上,最後竟然翻牆而到隔壁烏克蘭太太家的院子裏去了。大因 為那邊陽充足空間更大,瓜在那裏侵占的地比我後院的牆上有過之 而無不。那位老太太未見過這種瓜果,了一並不喜歡, 於是,到瓜熟蒂落之時,就一個個矮牆上過來,落在我的草地上。 去年秋末,我的朋友鍾醫隔壁院子裏去瓜,我搬了一把椅子到工 具棚頂瓜,得的瓜大大小小塑料袋,一數共有一百五、六 呢!

          剛開始吃這種瓜,我點新鮮感,想:這下倒好了,以後以不 ,天天去院裏一兩個瓜不是了一筆夥食費?但幾星期一過,就 味起來,又去場買別的了。幾隻瓜,隻好人。有幾 次,鍾醫生去中會還帶了一大瓜去分,弄得阿德萊德的朋友 們都知道我有一”的 Choko 藤。

          去年十底,我父母上海到阿德萊德我的東屋“子”時, 我陪他到蝸居前後瀏覽。說也奇怪,最引父母的東西不是 別的,恰恰就是這瓜藤。父親我說瓜名,就接口說:“這瓜名諧音 ‘巧,倒‘巧義雙關非常合適。”“果”是中到農曆七月七夜牛郞織鵲橋渡河(銀河)時,少女乞巧的果 中的一種製甜品香甜鬆脆製作精巧現在四以下的 人不知有此物了。

          父親住在東屋時,來,在後園草地散步伸腿 彎腰動時,走近瓜蔓去披拂番枝葉,時說:看了這瓜藤, 真上海小花園的景象。想不到,是南兩半,相去裏 之

          轉眼已是又一個天到了,瓜藤上又長出小白花,米囊花, 滿葉底枝椏是好看。父親情景寫入他《阿德萊德郊中:

 

                點綴繁星小米花,陽陂秋蔓綠交加,  
                晚菘早韭商量遍,此是東陵五色瓜。

 

          詩中二句用的是杜甫秦裏“好種瓜”的典故,因為我的 後園東,合杜甫詩意;句用的是陵侯邵平 在種瓜的典故的瓜有全,一時名聞遠近後來澳洲華報刊上。

          到了五,瓜漸漸大,磊磊落落地生在藤上。母親經常走近弄一,說比天又大了一些。

          第一次瓜,牆的這和那邊共采得一百五十多個。母親這大 翠欲滴的瓜,不禁笑逐顏開,說:真是大豐收!

          母親對於烹飪好。烹調不光依賴雞鴨魚山珍青 菜原料也能出可美味來。在上海時,“”中我家得 一母親極普通出色佳肴來。一位姓 的朋友便飯,對我母親烹調妙手回春”四字來評論,倒 是既形又生動。

          這次麵對這一大批瓜,出心醬漬醋醃煮湯鹹甜點心招待饋贈中外朋友,者無不稱讚,因 又引父親詩興:

 

                欲問東園種菜家,紫茄白莧總堪誇;  
                林洪清供矜佳品,食譜猶虛佛手瓜。

 

          前兩句講杭東園,是南宋禦園的一部分,到了園,地名仍叫東園,種的產品菜特別有名。 後兩宋朝學者林洪著《山供》記載各品做 點心,是有名的蔬食譜對這部書很,但我父親覺得,惜他到我院裏的那種瓜。

          詩中最後一中的“瓜”我院裏的瓜。名倒也得來

          有一天,突來一位從西來的。那時我們已吃完,而 沒有,於是我趕忙瓜和蝦幹起煮了一麵來招待他,問這是什麽瓜。我就了一隻看,一看就地說: “來就是這種瓜!西也有這種瓜,因為形似佛,我叫它。”

          看來,到底中國地大,“瓜”也是“中有之的”!

 

八八年六二十九日
阿德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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