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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記 (增訂本) :第十三章:老萬 (下)

(2023-02-16 16:22:08) 下一個

南澳散記

(增訂本)

 

徐家禎

 

第十三章

 

憶老萬

 

(下)

 

 

          (接上文)月中一個大雨傾盆下午鍾醫準備去看望 老萬一次。我試試,看他有人。

          老萬接,聲音跟以前一洪亮清楚、興高采烈。他我們去,還說想我為他一點樂,因為他了一音響激光唱片和。我他想聽什麽,他說:

          “隨你,但我我再布魯赫蘇格蘭幻, 我很喜歡首曲子。年前的我留在了,來。 ...... 另,我也想聽柴可夫斯基的《悲愴》、的《命運》, 其......最好悲一點的子。

          我聽了有點。看來,不老萬如何樂定,總還是不 不自惆悵的。

          等雨稍,已近黃昏。我了一張格林悲愴激光唱片跟鍾醫生開車。那首曲子的二樂意我在《東筆》專介紹過。

          車到他的家門已經。老萬有想到我們那 麽快會去,有點。他當時正毛毯躺沙發上,隻開著一盞落,十分幽暗。老萬臉已不再黃黑,隻是 十分使的是,隻有幾不見,他卻已到如此地:  顴高高出,眼深深凹陷;  因為臉上的去了,於是嘴巴得如此之大,嘴角到耳朵,嘴唇包不牙 齒,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骷髏。我想:這不是。但是,在臉 上,我還得裝出歡快

          在抵老萬家前,鍾醫我並不起老萬的絕 症,但是我們想那次問可能十分,氣一定十分悲 觀低沉。但是,出,那次談話調子卻始終高

          我們進候他近的健康狀況。他說:

          “我現在: 不去上還是給我。我就在家裏聽聽音樂、看看書報。們看,有那麽多報、雜誌。他點了點沙 發前的一又接著說:

          “我有時還去大學走走,但大分時在家。我還在寫篇論文,我想他們建議研究了一,他有點動地說:

          “係裏的人不來看望我,還來。......,多的人們 哪!

          關於他的健康狀況,他說近他食欲得也不還去,自

          突然,他,說:

          “想想自的一生,我也滿:  從上大學畢業時到報到財產隻是包。現在,國外買子、汽 車; 國有了,分到的公。還有麽不滿呢? 再 說,我有最好子,最好一的遺憾兒未能 ,也還

          說著,他讓太太拿簿來,給我們看他的公子。

          我拿唱片讓,他十分高興,從沙發來去弄新音響, 還出一盤舊空白翻錄下來。從唱片,他勃勃 音響價格來; 從香港價格,他又談起九年後香港如何; 從時新聞,他說看到我在《報》上開的 《西窗漫》專後一篇〈主人〉。那時,我自未 收到那報》,不知文已見報,於是他要來瀏覽了一

          老萬說,他很喜歡我的這篇文章,因為很說明。於是他 起他在澳些中國學生的為感到羞恥,因為正如我那篇文章中所寫的,他感到自是中國人中的一分子,不自己與  中國連在一起。

          這是老萬對我文章的後評論,然那時我並不知。看他那 ,後來坐了起來,高論、足蹈在身。他的太太靜靜地坐在邊,。我很為老萬的 精神態感到高興。我想到有些人因為有振足的精神所以戰勝癌想老萬也一定能延。於是在告時還時時提“音,說要到他家中去,但他很了。

          老萬交給我四盤空白帶,要我錄音樂。我知老萬來日不多, 當夜錄了他要的幾,我還·的《四首歌柴可夫斯基琴三《紀念一大的藝術家》。 這首曲子我“沙介紹過。錄好之後薛送去。那 時老老萬的,我告訴他,隻連連去。老一定得我這次辦有點常。但幸虧薛被得在三天後就去了,可能老萬在生後幾不到我為他呢!

          那晚我們告時,老萬婦送我們到,在光下,老萬口向我們,直到我們的汽車動。我們答應帶音樂去看 望他。在我們心裏,我們也確實相一定還有機再見老萬幾麵, 因為即使真象醫說他隻半年,就他的精神態來看,我們也個月。然而有想到,不久老萬的情 竟會急轉,那的分是我們老萬的!

          老萬病急速可能跟有關。鍾醫太太後來告訴我: 老萬出要醫院打進中,癌細醫院研究望不大,但還有可行,於是意了他的方案。動了幾次手術後,癌細動得到 了抑製了大大大退,於是急轉了。所以,如不采這個可能老萬的能 支半年;  而采了這不是,就是。不過,要是我了老萬,也是會選的。要我,不如早死!

          聽說,後來老萬在醫院中確了不少。老後一去看過老萬,說他幾一直醉藥的半中。老說 看了使他十分過。但老萬自常樂,說:  “最好醫院... ...少還活五!  邊說還邊

          在最後幾,老萬連大、小便了。護士要他在 ,他一定不,說也要!  他堅持要他太 太他去,不要護士幫助

          老萬知道已經,而且不久於人時,他不想多見朋 友,因為他說:  不想病容人的記一個不印象

          老萬實在是。我:  他們往往想的中,去塑造出一個高的象和大、來,然後自地去近這一想的。這的一人,留給人的總是、樂印象,但就他們自,卻一定是十分的。

          自從六月中去看過老萬後,鍾醫我一直想再去,鍾醫至打問醫院能見他。但我們的,始終同都有的。再說,我們老萬會馬上就去。在我去墨爾本開前,我們還好回來後一定去一次。知我從墨市 來的當天下午,老就來說,前一上老萬已離我們而去了。

          我連忙老萬太太,並葬禮。萬太太了。告訴了我老萬的後說:

          “老萬終前出不要遺體,不要葬禮,不要棺木遺體 灰撒。但有人有不建議,去說了老萬。老萬後說:‘隨便!’

          我不知道老萬的定是多少了我《東筆》中〈如我知......〉一文所提出的我點的。不麽因使老萬出那個定的,我十分。我始終認為人後的儀式來說是多的,因而也是的。有的時候,甚至變成人,讓別人再去一次了。

          老萬是個聰明人。如他九然有知,看了別人的那一,不知會有何感想呢! (全文完)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二日稿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日定稿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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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謝謝你的欣賞!記錯名字沒關係。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hjuice' 的評論 : 對對對,不好意思我又寫錯了。您的三篇《回憶英國勃朗蒂姐妹故居之旅》三篇,好看:)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應該是在維也納尋找舒伯特那篇吧?勃朗蒂(不是倫勃朗)三姐妹我隻去了故居。荒原也在故居。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hjuice' 的評論 : 謝謝徐先生詳細回覆和解釋 您是說對了,不一樣,請一位作者來談書,是作者在,而文學沙龍一般都是讀者。但如果沒有讀過討論的書,隻能變聽眾,因為僅僅主持人一個人講,有點講座意思了。估計現在讀者和作者的互動,或讀者們對一本書的看法,不少移到網上去了。您提到追隨D.H.Lawrence的書,聽起來很有意思,讓我想起《山居續憶》裡,您有篇尋找倫勃朗妹妹故居的文章,也很好看。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應該不一樣。文學沙龍的活動可能都是讀者,沒有作者。可以同時討論一本書。有一個中心發言,然後大家提問或發表看法。前提是,參與者都要看過這本書,否則,就無法參與。當然,也可以請一位作家來參加,大家談對這個作家作品的看法,或向作家提問。反正形式可以很多種,但前提都一樣:要事先有準備,否則無法參與。這就是舉辦文學沙龍的難點。南澳曾經組織過一個“華文作家協會”,該協會曾舉辦過一次活動:由我主講台灣出版的一本書,作者記的是在英國順著D.H.Lawrence的足跡去追尋Lawrencede的生活軌跡的事情。但是參加者基本上都沒有看過D.H.Lawrence的書,所以,我主講之後也就不了了之,討論不起來。效果不佳。以後就再也沒有舉辦過類似的活動了。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hjuice' 的評論 : 這倒是。文學沙龍,好像更難一些。可能目前書店舉辦的一本書作者和讀者的見麵會有點類似。不過也隻是類似而已。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很可惜,“文學沙龍”沒有開展起來。老萬去世是主要原因,而怎麽舉辦則是更主要的原因。“文學沙龍”需要大家都讀同一部書,才可以開展討論。那是需要參與者人人要做“回家作業”、準備工作的。不像音樂沙龍,可以當場放音樂給大家聽,然後討論,比較容易。我沒有舉辦“文學沙龍”的經驗,無法介紹,很可惜。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eana' 的評論 : 無神論者,西方從希臘羅馬時期就有,中國從春秋時期也有。當然,共產黨宣傳宗教是迷信,使大部分中國人不相信宗教,這是事實。但共產黨統治中國之前,中國也不是人人信教。五四新文化運動時,就已經破除了很多中國人心中的宗教觀。要信宗教的人盡可以虔誠地去信;不信宗教的人,也可以認為宗教是迷信,是荒謬,是不科學。誰都說服不了誰的,因為有沒有上帝本來是無法證明的事情。所以,洗腦之前和之後有很多人本來就已經破除迷信了;而洗腦之前和之後,照樣相信宗教的人也多得很。我寫的朱孔陽三位太太都是虔誠的宗教徒。第二位甚至因而進出監獄,她照信,並沒有受洗腦的影響,這就是很好的例子。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Ohjuice' 的評論 : 這樣純粹的音樂、文學沙龍,從形式到內容,都有古典傳統純粹的意義,主持人到參加者,都很包容和熱情。很嚮往。
Deana 回複 悄悄話 個人認為,與洗腦有些關係。如果不是從小被灌輸"宗教是麻痺人民的精神鴉片"等,使中國絕大多數人都是無神論者。剛出國時,為了鍛練聽力,去過教堂聽佈道,同去的大陸人都會笑,而台灣人則不會,亞洲人裏韓國人最認真虔誠。從不同社會製度國家出來的人是不同的。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eana' 的評論 : 信不信宗教與洗不洗腦無關。從古到今,古今中外,都有無數無神論者,也有無數有神論者。你說信宗教要有“慧根”,當然可以這麽說。實際上,信與不信,就看你自己。我已經在前麵說過:宗教是個敏感而複雜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能討論清楚的。至於我,我的不信,隻是我個人的觀點,從不希望強加到別人頭上去。這就是我的宗教觀的最簡單的概括。
Deana 回複 悄悄話 除了沒有從小被洗腦,信仰宗教還是要有慧根的,太理智的人信不了。真正相信的常常有家庭傳統,真信的是幸福的!麵對死亡,沒有恐懼是神不是人。如不少居住海外的同時代人一樣,老萬最後尋求宗教幫助,以求心靈的安寧,為他慶幸!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老萬要是不那麽早就去世,我們南澳一定還有一個華人的文學沙龍可以記載。可惜,隻在老萬家舉辦了一次他缺席的“文學沙龍”成立活動,就此夭折了。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河橋' 的評論 : 老萬的確是一個可以當做朋友信任的好人,可惜天不假年,讓我很早就失去了一個誠摯的好朋友。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eana' 的評論 : 宗教是個敏感而複雜的問題,我在《南澳散記(增訂本)》的第30和31章中專門談到我的宗教觀。我不信宗教,但我尊敬別人的信仰。要是一個人真的相信上帝,那麽,我相信,他真的可以用信仰來得到安慰。否則,要是並不真的相信,而是“希望有個上帝”,隻是為了得到一種安慰而這麽做,那麽,他是否會真的會得到安慰,我有點懷疑。我猜,老萬最後參加教會活動,一則是作為一種社交活動,二則,大概也隻是想追求一種靈魂和肉體上的安慰吧。是否真的信了上帝,我有點懷疑。
橫河橋 回複 悄悄話 老萬真誠又堅強。他說有好妻兒一生很值,其實他還有如您這樣深情的好友在紀念,也是很值。雖死猶生。
Deana 回複 悄悄話 你對死的觀點是理智的,有道理的。說到底,悼念死者的一切儀式,除了寄托哀思,也就是給生者看的。在中國受的教育都是無神論者,剛出國時看到那些傳教的,覺得可笑,牧師利用老萬葬禮傳教,使你反感,我很理解。也許是人到老年,我現在對那些傳教的倒不怎麽反感了,還在考慮是否也去教堂體驗一下?因為我希望真的有天堂,"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Ohju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Deana' 的評論 : 謝謝你的看法!非常感謝你的直言!其實,這段話是針對老萬那天的葬禮而言的。那個葬禮讓我非常反感,因為牧師利用老萬的葬禮做了一場宗教宣傳,我可以肯定,這並非老萬的初衷,但是,作為已死者,他是毫無發言權和否決權的。但是,我也同意你的看法,的確,很多葬禮是因為活著的親友想要表達對於死者的哀思,雖然對於死者而言,還是一樣的‘多餘“,但是對於活人,那是”必要的“。我完全同意。不過,你也不能否認,很多葬禮正是活人再一次借用死人的遺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宣傳罷了。我考慮了一下,把這段話稍微改了一下,希望你能同意,或者,也歡迎你進一步的意見。
Deana 回複 悄悄話 "把…屍體借給活人再去利用一次罷了",這樣說有些寡情了。我想我們的年紀應該有多次的告別至親好友的經曆了,人是感情動物(女性更甚),永別親友時,我從來不覺得一些通常的儀式是完全多餘的,儀式表達對逝者的感念不舍是人之常情,也是對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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