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詞牌道典故》之歸國遙
歸國遙 詞牌題注：
原為唐教坊曲名，後用作詞牌名。《詞題標源》中認為此詞牌來自許穆夫人歸國唁兄一事。許穆夫人大約出生於公元前690年，是衛宣公兒子公子頑（伯昭）的女兒，她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即齊子（早夭）、戴公、文公，姐姐即是宋恒公的夫人。許穆夫人幼年以俊美、聰慧而聞名於各諸侯國，後嫁於許國的許穆公，故稱之為許穆夫人。嫁後十年，她的祖國衛國被狄族1所滅。被滅國的原因竟然是，衛國的國君衛懿（yí）公，平生隻專心一件事，就是養鶴。他養的這些鶴不但要有超大的房舍、精美的飲食，出行必須有專車，一些被封為“大將軍”的鶴，其待遇甚至超過同等官職的將軍，所以在狄族入侵的時候，國內的百姓沒有原意去出征打仗的，衛懿公隻得親率軍隊迎敵，戰鬥毫無懸念的以衛懿公被殺而結束，衛懿公因貪玩而誤國。而衛懿公和許穆夫人又是什麽關係呢？說起來挺亂的，許穆夫人是衛懿公的叔伯輩公子即衛宣公的庶子2伯昭與宣薑的私生女，所以許穆夫人是衛懿公的同輩姊妹，而宣薑原是衛宣公的夫人，衛宣公死後，衛宣公的夫人宣薑又改嫁衛宣公和侍妾所生的兒子伯昭，所以許穆夫人又是衛懿公祖母宣薑的親女兒，他父親的同母異父的妹妹，所以許穆夫人又是衛懿公的親姑姑。隨著衛國國君的死去，衛國滅亡，衛國的百姓四散逃亡，此時許穆夫人的姐夫即宋桓公接納了衛國的百姓，並讓他們住在宋國漕邑這個地方，並擁立許穆夫人的大哥戴公既位，但戴公即位僅一個月就死了，於是她的二哥文公即位，許穆夫人聽到衛亡國的消息，立即奔到漕邑吊唁。在許穆夫人到漕邑吊唁的路上，曾受到來自許國國內諸多大夫的阻攔，因為當時諸侯夫人出嫁後，除非父母去世或被休掉，否則是不能歸家省親的，因此她的這一舉動，對整個許國和國君來講是失禮的行為。許穆夫人麵對前來阻攔的大臣們，眼含熱淚並慷慨激昂的寫下著名的《載馳》一詩，在《左傳•閔公二年》中記載：“立戴公以廬於漕，許穆夫人作《載馳》。”
其一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唁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其二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藏，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藏，我思不閟（bì）。
其三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3（měng）。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zhì）且狂。我行其野，芃芃4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這段話說的是什麽意思呢？麵對許國大臣的阻攔，許穆夫人知道自己這一走是永遠不可能再回到許國了，於是對前來阻攔的大臣說：我要回到我的祖國，去看望我的家人，你們來追趕我，讓我非常的傷心，所有人都反對我回到衛國，但你們誰也阻止不了我，你們責怪我的話語幼稚且張狂，我要去大國求援，不知誰能夠依托，你們再也不要責備我，我必須前往。許穆夫人回到衛國以後，馬上和自己的二哥衛文公提出了聯齊抗敵的主張，許穆夫人親自到齊國去遊說，最終贏得齊桓公的幫助，並派公子無虧率兵救援衛國，使衛國避免了一場傾國之禍，後來在齊國和宋國的幫助下，衛國又得以複國於楚丘（今河南滑縣東《左傳•僖公二年》：“諸侯城楚丘，而封衛焉。”）。並因此而延續衛國的國脈四百餘年。《載馳》這首詩後來錄進了《詩經·鄘風》裏，許穆夫人也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傑出的愛國女詩人。後人感念許穆夫人在祖國危難之際，不顧阻攔，大義回國的舉動而創《歸國遙》。這個“遙”通“謠”是歌的意思，在中國古代，沒有音樂之稱，把唱歌稱之為“謠”，是以讚頌許穆夫人歸國的歌，以彰顯她的赤誠報國之心。因此，此調的緣起一定是讚美許穆夫人歸國之壯舉，必是緣題而賦。然在《欽定詞譜》中，列為正體的溫庭筠雙調四十二字，上下片各四句四仄韻的《雙臉》、韋莊雙調四十三字，上下片各四句四仄韻的《春欲暮》、顏奎的雙調四十二字，上下片各四句四仄韻《春風佛佛》均為《花間詞》體，與《歸國遙》本意無關。在現代人華鍾彥先生所著的《花間集注》中言：“詞中的‘國’字，或以為應作‘自’字誤、‘遙’字或以為應作‘謠’字誤。”不知何據。而在早於他清朝人王奕清所著的《欽定詞譜》中，在《歸自謠》條目下注釋為：“《樂府雅詞》注‘道調宮’，一名《風光子》，趙彥端詞名《思佳客》，《詞律》編入《歸國遙》者誤。”
詩詞賞析：
韋莊《歸國遙》
格律
金翡翠， 平仄仄，（韻）
為我南飛傳我意。 仄仄仄平平仄仄。（韻）
罨5畫橋邊春水， 平仄仄平平仄，（韻）
幾年花下醉。 平平平仄仄。（韻）
別後隻知相愧， 平仄仄平平仄，（韻）
淚珠難遠寄。 仄平平仄仄。（韻）
羅幕繡幃鴛被， 仄仄仄平平仄，（韻）
舊歡如夢裏。 仄平平仄仄。（韻）
賞析：
此詞雙調四十三字，上片二十一字，四句四仄韻。下片二十二字，四句四仄韻。此詞非詠題麵本意，而是借題麵意另言他事。這首詞是韋莊懷念寵姬的係列之作。首開句“金翡翠”中“翡”為紅色，“翠”為綠色，再加上“金”色，這是一隻非常美麗的鳥，作者要讓這隻美麗的鳥“為我南飛傳我意”，將作者思念之情，通過這美麗的鳥，傳給作者所懷之人。下麵的“罨畫橋邊春水，幾年花下醉”句，“罨畫”，是人們所說的色彩斑斕的彩色畫，而罨畫橋是浙江湖州長興縣的一條溪水的名稱，據清《長興縣誌》記載：“罨畫溪在縣西八裏，花時遊人競集，溪畔有罨畫亭”。韋莊在六十歲中進士之前，本來是打算到長安參加科考，但遇到黃巢造反，百姓流離失所，韋莊隻得在西安、洛陽等一帶東躲西藏。這一時期，韋莊寫下了著名的《秦婦吟》其中有“適聞有客金陵至，見說江南風景異。”於是韋莊攜家帶口的來到了江南地區，在這秀美的江南，他度過了十年美好的時光，以至於多年以後他在四川當了宰相，其詩詞中還常常回憶起江南的美景。因此曾幾何時，這個“罨畫橋邊”看水、觀景、賞春、醉酒的回憶是韋莊後半生抹不去的情節，更何況當年看水、觀景、賞春、醉酒是有佳人相伴，可如今看水之人何在？、觀景、賞春、醉酒之人又何在？抹不去的傷心、訴不完的悲苦，於是隻得年年於此花下醉，隻為伊人隻為情。
下片，作者寫道：“別後隻知相愧，淚珠難遠寄”。作為唐朝宰相見素的孫子，官至宰相的韋莊來說，因不能保護自己的寵姬，思念之餘，淚下青衫而自形相愧。在《荷葉杯》一詞中，我們講過韋莊的離恨之情，詞人懷人之苦，思人之深，非經曆之人所不能道，因此在韋莊詞中，懷念寵姬之作頗豐。在這裏作者別後而追愧，睹物而思人。“羅幕繡幃鴛被，舊歡如夢裏。”那“羅幕”、那“繡幃”、那“鴛被”中，有多少的鴛鴦交頸，誓不分別的幽歡佳會，可而今“羅幕”依舊、“繡幃”還在，“鴛被”猶存，但卻是伊人已去，勞燕分飛，陰陽兩隔。於是作者念起舊情而珠淚紛紛、目睹舊物而自歎相愧，真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李清照《一剪梅》）隻落得年年來此花下醉，魂遊相逢在夢中的境界。
注釋：
1狄的稱謂最早起始於周代，周朝自稱華夏，把華夏周圍四方的敵對部落，分別稱為東夷、南蠻、西戎、北狄，以區別華夏。狄人是古代華夏人對北方部落的統稱，即北狄。
2庶子：指庶妻所生的兒子。即媵、妾、情婦所生之子。庶子的地位，低於嫡子，一般不能承奉祖廟的祭祀和承襲父祖的地位。
3蝱（měng）貝母。
4芃芃：草茂盛的樣子。
5罨：（y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