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員在澳洲的往事 （13）

中國駐澳洲第五任總領事曾宗鑒 (四續)

曾宗鑒擔任在總領事期間，適逢第一次世界大戰。北京政府1917年4月至5月期間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會激烈討論是否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並對德國宣戰的議案。2月至3月時國會已通過中德斷交。主戰派以中華民國國務總理段祺瑞為首，但5月被報章揭露他向日本秘密借款「西原借款」，議案暫緩。7月張勳復辟失敗後，中華民國大總統黎元洪引咎辭職，反對參戰的勢力大挫。國務院第二次段祺瑞內閣在1917年8月14日宣布對德意誌帝國、奧匈帝國宣戰，廢除中德、中奧條約，收回天津，漢口德奧租界，並援助協約國。盡管時下將對德宣戰案的爭鬥看作是在屬於府院之爭的一部份，然而對海外的華人來說，所起的被保護作用從來沒有人考慮過。尤其是假如孫中山得到德國的政治獻金（並持續獲得）能在議會中發揮作用，華人在海外的生活有可能變成毀滅性打擊 - 除非中國保持中立。

中國駐澳洲總領事在1917年就對德宣戰事發出通告：

“為通告事 奉外交部電內開。前因德國施行潛水艇戰策，中國曾經警告，並由議院通過，與之斷絕外交。原望列邦之鼎言，得使德人更改其戰策，現時空願難償。中國政府為保守萬國公法，保衛中國人民財產起見，定於本月十四日上午十點鐘與德﹑奧宣布開戰。又奧國與德國取同一之態度，中國政府不能於德﹑奧兩國有不同等之待遇。益以德﹑奧人民近在中國各埠奧租界內，祕密計謀，煽動中國人心，攪亂治安。故中國政府不得已，亦同時向奧國宣戰。等因。相應摘譯通告，以便週知。須至通告者。中華民國六年八月十五日 駐澳洲總領事 曾宗鑒啟”。(廣益華報1917年9月15日第3頁)

當年在澳洲的華人分兩大類，一類是已經持有中國護照或可申請中國護照的第一代移居澳洲的華人，另一類是在澳洲出生的純血統或混血的第二代（加上少量入澳洲國籍的華人）。然而這樣分類在法律上沒有意義，因為當年的華人絕大部份均按中國的血統論國籍而隨時申請中國護照回國。澳洲沒有強製公民不得持有其他國家護照的傳統，而在特殊情況下是會有區別的。

1916年澳洲六省政府按戰務調查名冊（按人口調查中適齡入伍）發出招兵通告，該通告曾引致社會爭議，六省政府被迫進行全國公民投票，最後通過了強製徵兵法。這份招兵通告是發給全國所有適齡青年的，故導致在華人的圈子內有強迫華人當兵的傳言。

針對此事，澳洲總領事館發出的通告是這樣的：

為通告事 六省政府此次所發招兵通告，聞係按照戰務調查名冊郵寄。故無論何國人民皆有收到此項通告，係六省首相署名。收到之人，理應敬謹答覆。凡我華人，宜註明I am a Chinese；如已入籍，註明I am of Chinese Origin；在澳洲生長者，註明I am of Chinese parenting；以便澳政府調查。至外間謠傳六省政府強迫華人當兵之說，各處華僑函電到本館詢問者，日有數起。現經查明澳政府並無此議。特此佈復。總領事曾宗鑒 通告。西歷一九一六年正月七號。（民國報1916年1月15日第6頁）

然而這份通告中仍有漏洞，既為澳洲籍公民，就應有盡公民責任參軍的義務。是故曾宗鑒經多次與澳洲軍部商議，並於1916年10月21日再發通告說明：

逕啟者 屢得各界函詢，在澳生長之華人從軍事。輒與六省商議，此宗華人，按中國國籍法自為華人，按澳洲國籍法則為澳人，實具有重複國籍之性質，辦理頗覺困難。茲經六省陸軍長官議定，此宗華人一律免其徵召入伍。特此通告，以便週知。須至通告者。中華民國五年十月十一日 總領事曾宗鑒 通告。（東華報1916年10月21日第7頁）

歷史沒有假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國日本並沒有結成聯盟，是故在德國戰敗後在中國的利益為日本所取代，而在東南亞則由英國所取代。

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時，中國作為戰勝國可以向德國索償，是故中國政府調查海外華人在此次戰爭中的損失作為索償的依據：

敬啟者 本館接到部令，調查歐戰期間僑商間接損失數目，以備議和時提出會議。其調查方法，應將歐戰以前三年中華僑商工業收入數目，均平作為平時華僑商工業歲入數目；持以與戰中逐年華僑商工業歲入總數，比較其絀收之數，即為損失之數。刻和局垂成，部中為保護僑民起見，對於此項損失極為注意。望於十二月中旬以前即按照以上所言辦法，將歐戰以前三年之收入及歐戰中逐年之收入，詳細具報本館，以便呈復外交部。特此登報佈聞，俾可週知旅澳僑商公鑒。駐澳大利亞總領事魏子京謹啟。（民國報1918年12月7日第6頁“總領事來函”）

在後來的早期澳洲華人報紙中並沒有後續報導。

筆者在澳洲也有德國籍的朋友，他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受害者，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在那個年代他們仍然是個孩子，戰爭帶來的傷害至今尤在。

在戰爭期間，他們的父母被關押在集中營，而他們依然可以上學，日常生活由社會福利團體照顧；然而他們上學並非是專門照顧他們的學校，是故經常受到欺淩。筆者的住處離他們家不遠，能感受到他們在童年所受傷害的陰影。例如他們家的鄰近幾乎都是澳洲人或早期的歐洲移民，然而我的德國朋友與其他人並沒有來往。有一次我在他們家的前園發覺撒了不少辣椒，追問了多次才告訴我是為了避邪惡，甚而要我在四周看看有沒有探頭窺視他們。最後他們還是廉價出售了房子，搬的很遠的地方。

在我看來，隻要這種心理陰影一直存在，搬到那裡也一樣。

幸而當年慈禧太後並沒有直接向西方宣戰，也幸而兩次世界大戰中中國仍是戰勝國，否則大部份的海外華人祖輩早就被遣送回國了。

早期澳洲華人報紙也警示過：

凡其人之居留人國者，不可將人國之是非，妄加評論。所謂入國而問禁，入門而問諱也。如該德國人者，實未知思矣，無怪乎其取辱也。本記者有感於此，用特為我僑胞告：須知僑居人國，必須遵守人國之法律，以和睦邦交。且與外人來往切不可妄言亂語，致生惡感。況現時戰務時期，尤宜謹慎。願我同胞不可忽諸。(民國報1914年12月5日第6頁“抵製德人”)

百年過去，更過火的言論充斥網絡，甚而竟出現“澳洲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筆者可提供出處），誤國害民的戰狼想幹甚麼？他們的狼奶來自何方？誰給這些人膽子說這樣子的話？誰允許網絡出現這些言論？

共產主義的理想太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