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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世說新語》

不讀《世說新語》，蠻虧的。讀了之後，不大信詩詞是文學的極致這類的話。《世說新語》中的許多，寫得比詩詞美，靈，還不裝。

 

鈔唐宋詩詞會鈔到煩。鈔《世說新語》，鈔會變成讀。

 

《左傳》教寫端正文章；《史記》教做誌氣文章；《世說新語》教做有趣文章。

 

先秦人說話訓人，兩漢人說話盛氣淩人，魏晉人把話說成人話。漢話說得好成這樣子的，自茲，卻止於茲。唉！

 

宋元話本，通俗易懂，可俗占得比重太大。《水滸》，金聖歎百般說好，可那就是個高手在民間得好。《世說新語》的文化水平，高得很，絕俗。至今的文學在狀物，評頭論足上，沒得比。

 

《世說新語》的許多，是純玩，純趣。先秦秦漢的社稷愁，江山憂，七分真，三分裝，累死人。晉人靈，抖落掉，活自己。譬如晉書法，二王體，很私人簷下的鬥蛐蛐鬥雞雞，平複帖喪亂帖等，一副不管不顧地自說自劃。王獻之留下的十三行，那就是書法上的“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再譬如《世說新語》中記下的自由化行為舉止，許多放在當下美國，也潮。

 

晉以降，間或也有這樣的，但不成規模，程度也淺。白話文之後，除了張愛玲，都在發一樣的瘋。

 

昨天有帖說生活在美國有啥好：可以自己活自己的。自入歐美，也這感受：在這裏，很容易做個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