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識與見識
陳寅恪《隋唐製度淵源略論稿: 唐代政治史述論稿》是學識;《魯迅雜文集》是見識。說成現代話,前者是智商,後者是情商;再白一點,前者是《人際關係考》,後者是《實用社交指南》。
陳寅恪“唐代科舉製度是由漢至隋的士族製度緩慢地變化而成”的結論,是可以不必重翻故紙堆,拿來就能用,並可以由此延伸開去的;魯迅“做穩了奴隸的時代和做奴隸不得的時代”之劃分,和陳丹青“民國範兒”與“這幾代人長成什麽樣子了”的識破,同屬文化水平蠻高的公婆之說。
“思想解放麵對著沒有解放的思想”之擾,原因在於四九之後,通通在強製灌輸中專都沒好好讀的耄見識;七七後,又通通轉向“中國為什麽出不了科學大師”的中國碩博見識;至今仍在聽於丹易中天袁騰飛金一南金榮火山張文宏….. 在講他們的見識。而這些見識的質地甭說未及魯迅,連徐誌摩的都不及。來錄一段:
“徐誌摩在蘇聯轉了一圈後,為整個蘇俄社會的麻木和野蠻,讓他大為震驚,在他的《歐遊漫錄》中,他這樣描述:“他們相信天堂是有的,是可以實現的。但在現實世界與那天堂的中間隔著一座海……於是他們決定,先實現那血海。”他對於列寧的評價是:“他不承認思想有錯誤的機會……鐵不僅是他的手,他的心也是的。” (錄自南方鄉人《老同學問我要不要出國…》)
讀陳寅恪,要好腦力。讀明白他的書,腦容見擴,起碼不縮。沿著“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考”,去獲得新的學識。沒權威,沒老板;管都不會管讀懂讀不懂,點擊率就是個搞笑。
讀《魯迅雜文集》,像見放花炮,wow 不斷,斷了也就斷了。
說開去。黑格爾與馬克思之別在:前者是學識,後者多為見識。《資本論》,吸人眼球的是諸如“剝奪者被剝奪”“資本家剝削工人的秘密”“產業工人的國際化性質”等。學識的部分大多是借用或山寨的。這在馬克思著作中算是最“學識”的,其餘的《共產黨宣言》《哥達綱領批判》《德意誌意誌形態批判》等等,幾乎全是見識。是故,黑格爾不能變成主義助成共產國際運動,馬克思主義則是大行其道一百年後,成為“靠邊站站”的小混混。
見識,驚腦。老被驚,就得了不驚不醒症,即被洗腦了。中國自五四以來,腦袋被耄和魯迅的見識輪番洗,文化水平低點的被赤化,形成左;文化水平高點的被魯迅“救救孩子”叫得不知怎的是好,叫作右。左右晃當裏,天下亡,百姓苦;天下興,百姓苦”。覺悟得一塌糊塗,又覺悟得一塌糊塗。
幾人知道王國維陳寅恪的?
見識和學識啥個關係?沒法說。閱曆:學識多且深的,鮮說見識的,原因,隔行如隔山。素日裏悶得很,自己專業外的,多顯得呆呆的。那些個“走千裏路”當做“讀千卷書”的,又是“少年中國說”,又是“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又是“不讀或少讀中國書,多讀外國書”,又是國學是基礎…. 哪兒不是他們的叭叭叭叭。
閱曆:學識多且深的,見識多就在專業裏;“多吃幾年鹹鹽”的,從來擼串式地扯甜酸苦辣。
見識多的,鮮罕不嘴呱呱,淌哈喇的。幼時見到從土壤研究所走出來去南京天文台上班的,都不大和人搭腔。後來才知道許多都是著名的天文學家。
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當然靠“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的見識,根本不會去研究許多燕雀也飛得很高很遠的知識。
捫問自個兒,是不是見識搭的假冒偽劣?都不敢大聲說“不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