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任安書》，乞憐

報任安書，乞憐

 

李陵事，天子怒，是真情。朝臣騎牆，是官場真相。視之不見，就會過去。

 

司馬遷以微臣資格，欲緩天顏，說出的理由，替李陵辯解是虛，於沒話找話說處，企圖博天子暫得寬心的媚才是真心；另外，如果得逞，不定有回報的計算也當是有的。

 

司馬遷內心裏並不看重史官的職位，與時議一樣，他也把史官與卜卦伎藝並為一列。

 

秦漢人，平均年齡四十不到。司馬遷受腐刑時四十有二。那話兒當可要可不要吧！所以他十分惱羞於此，是不是有點誇大其詞？

 

抱怨受刑前後，沒一人來看看他。李陵，這般汙濁。司馬遷為其說辭，立意輕飄，似諂似媚。事出，又不敢麵對大劈，自甘被閹。表裏如此地步，不得同情，合乎常理。司馬遷抱怨得很矯情。

 

刑前，司馬遷是個要以工作專心勤懇來感動周遭，以表忠心的兢業小吏。刑後變成戰慄的奴隸，但有了私懷的憂憤。

 

總體地看，情懷曲折，並不善察人意；隱忍屈辱，釀久不發，自酌；隻對天子到處軟，對其餘的都耿其項頸；貪生怕死卻多以托辭。

 

刑前，為史是就職；刑後，是以此苟且偷生。因而，史記並不鏗鏘，卻有許多隱惻。大事的憂憤揭底，往往是私懷之怨。這怨，時而深廣，能顫人靈魂；但也時而有乞憐狀，“理解我”之叨，不好看也不好聽。

 

但真真實實，且不為司馬遷有意為之。人生沒有主題歌，七情六欲將其化整為零。司馬遷活在這林林總總之中。所著史記，也因此，資質獨具。為帝王立傳，也為伶優忤逆列傳；不持哪家旨意貫徹，體會各種情境得失；言不取左傳之精致卻求到位，判不求千古一議而重目前發生；公家事不小心當屋裏事做，曆史的譜係裏夾雜進不絕如縷的個人情緒。漢朝廷寬容，笑對公私不分，使史記得以成，並允許附帶上司馬遷。實在是漢朝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