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上次警察風波以後,尚蕾再也沒見過伽思文,她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采納了方圓的建議,尚蕾更換了新的手機電話號碼,又從貴妃家搬出來。
她搬到一幢高層公寓。雖然比住在貴妃家貴200加元,但居住環境卻是天壤之別。公寓樓裏有健身房、遊泳池和桑拿浴房。房東女孩是大陸來的留學生,年紀比尚蕾小。她出租一間房主要不是為了房租,而是因為她一個人住在公寓國內的父母不放心。女孩要求尚蕾必須保持房屋整潔幹淨,同時也不能帶外人進來,更不允許帶人在她家裏過夜,否則她可以隨時與尚蕾解約。除了方圓,尚蕾本來在多倫多也沒有其他朋友,她也是個愛幹淨人,所以這兩個條件對尚蕾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隻是貴妃家房子要空出來,如果房間不能及時租出去,貴妃會損失些租金收入。
貴妃說尚蕾提前解約,而且隻提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才通知她。雖然她能理解尚蕾的處境,但那一百元押金就當違約金不再退給尚蕾。尚蕾覺得不盡合理,可她又難開金口去要。尚蕾心想,就算是消財免災吧。
有了自己的車,尚蕾搬家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她隻有行李和鋪蓋需要搬,其他的如床、桌子都是房東的,她撿的台燈和床頭櫃都太寒酸,根本不值得保留,況且她要搬去的房間裏家具俱全。因此尚蕾都沒必要耽誤工作。那天搬完家,她不僅在公寓裏的遊泳池遊了十幾個來回,還在桑拿房熏蒸了十分鍾。
尚蕾通過一家公司麵試,找到對口的會計工作。她人生有了新起點, 她祈禱伽思文從此在她的生活中不再出現。
尚蕾第一份白領工作的辦公室在三層建築裏的二樓,她的主要任務是做工資報表,工作體麵輕鬆不用熬夜,也不用像在大統華賣盒飯,在酒吧給顧客調酒那樣與陌生的客人打交道。新的工作收入不是時薪,而是按年薪計算。每隔一個星期四公司往尚蕾銀行賬戶裏打一次錢,不像在酒吧弗蘭克林付給尚蕾支票,請個病假就沒有錢賺。
建築樓前有樹木青草和幾處石柱花壇,水蠟樹籬笆牆下的草叢裏搭建的木製小窩有鬆鼠和野兔出沒。樓前鵝卵石圍就的水塘長年吸引加拿大鵝在此聚集。一到春夏秋季,公司的停車場、樓前的階梯上到處是散落的鵝糞。
一進公司旋轉大門,接待台後麵是五十多米長十米高的長廳,從上午到下午燦爛的陽光從長廳頂端的透明天窗的各個方向灑射進來溫暖明亮。長廳中央有連續間隔的三處十米長三米寬的綠色植物帶,有尚蕾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樹木、植物和花草。
尚蕾到樓下餐廳打熱水泡茉莉花茶。回到辦公室,她端起茶杯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眼前是兩棵一模一樣枝葉茂盛的樹木。尚蕾想起魯迅散文集《野草》中《秋夜》裏的句子,“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尚蕾看到眼前兩棵一樣的樹,她想不出作家當時的心境。她看到樹上綠葉時的心情倒是滿賞心悅目的,像是預示她將來的生活也會越來有生機。尚蕾俯視遠處可以看到軍綠色的水塘,成群結隊的加拿大鵝在那裏悠閑戲水。尚蕾仰望天空,空曠蔚藍,兩隻大鵝在窗前飛過,輕鬆自如消失在房頂。尚蕾想起她貼在伽思文健碩的胸肌,她對著戶外傻笑。晦氣,她怎麽又想起那家。
桌子上的手機滴嗒一聲,打斷尚蕾的思緒。手機上蹦出來一條徒步俱樂部的短信。這個周日俱樂部要組織去更遠的地方郊遊,路上開車就要兩個半小時。
尚蕾已經成為徒步的老將,她的背包裏變得越來越鼓越來越有重量。急救包、驅蚊液、登上仗、指南針、手電、墨鏡、電工刀、多用途工具、能量棒、戶外水壺。尚蕾駕車穩健,願意在一條線上開萬不得已不變換車道,所以每天上班即使在城區內的公裏也會常常有人超她的車,所以穀歌上說的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對尚蕾來說就是三小時。尚蕾提前三小時從家裏出發。晚秋的郊遊空氣已經冷下來。有些葉子開始從樹上落下,更多的葉子在變換顏色。尚蕾把車裏的音樂開到最大。周日的下午車輛稀少,超尚蕾車的也隻有寥寥無幾幾輛車。尚蕾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快速地按動手機上的按鈕。多麽美的景色,仿佛曠野裏隻有她一個人。
星期天下午剛過,伽思文就在尚蕾家附近的咖啡店找了一個空閑的坐位,他打開車輛跟蹤軟件,屏幕上的亮點還在尚蕾住的地方。他買了一杯咖啡,一塊小麵包。
伽思文手機屏幕上的白點開始移動,他選擇軟件上的跟蹤選項。他知道他這樣跟蹤一輛車會冒極大的風險,也許會無功而獲。對伽思文來說,無功而返不是關鍵,首要的問題是萬無一失,不能再出現上次被報警的情況。伽思文無心欣賞野外的風景。他的車距離尚蕾的車越來越近。為了確定那輛車確實是尚蕾,確實隻有尚蕾一個人。伽思文猛踩油門超過尚蕾的車。他在前方一個小路口拐進去,調回車頭,停下車。伽思文怕尚蕾人除他,他下巴抵在方向盤上,眼睛像獵鷹一樣觀察汽車開來的方向。他看到車裏的尚蕾,他有些激動,他用拳頭壓住胸口。等尚蕾的車從路坡上消失,伽思文跟在尚蕾行車的方向。他盡量與尚蕾的車保持距離,不讓尚蕾懷疑她被跟蹤。
尚蕾的車從一個路口拐進去,前方是空曠的停車場。伽思文也跟了進去。
尚蕾下了車,看到有一輛車也拐進來。她以為是她們團隊的驢友。尚蕾向那輛車招手,示意停在她的車旁邊。
伽思文的血液湧上來。他沒想到尚蕾心裏還有他。他興奮地從車裏下來,大聲地喊:“尚蕾。”
尚蕾聽著聲音耳熟。發現是伽思文,她一臉的訝異。“伽思文。你怎麽會在這裏。”
“因為你的感召。”
“伽思文,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剛才你讓我把車停在你旁邊,就預示我們正在重新在一起。”伽思文向前一步,他要擁抱尚蕾。
尚蕾伸出一隻手阻止伽思文。“停下。你不能碰我。”
伽思文的腎上腺湧上來,他壓下尚蕾的手,兩手抱住尚蕾。“我們過去在一起很開心,你不能不念舊情。”
尚蕾被抱在伽思文的懷裏,她心中突然拱起一股憤怒的力量。她想起她求饒時的尖叫,那時伽思文無動於衷。她不能再柔弱,她必須抗爭。她記起瑪麗交給她的防身動作,抬起腿擊中伽思文的要害。伽思文哎呦一聲鬆開手,尚蕾趁勢拔腿就跑。
她像兔子一樣衝向她開進來的方向。那裏有公路,那裏有過往的車輛,那裏有人會見義勇為解救她,那裏來了一輛解救他的車。
一輛車車從入口拐進來。那車開向追趕過來的伽思文。車裏的人是徒步俱樂部的元老雅格。雅格從車上飛速地跳下來,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他朝伽思文喊:“住手。”
伽思文對跑過來的雅格雙手抱拳:“大哥。我和女朋友吵架,不關你的事。”
雅格並沒有躲開,擋住伽思文的去路。“在我麵前不管你是什麽人,欺負女人都沒有通行證。”
伽思文操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衝雅格吼道:“老家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讓開。”然後他移開身體。雅格的身體就像吸鐵石,隨著伽思文的身體移動。伽思文向左,雅格向左,伽思文往右,雅格也往右。
“你有能力就從我在踏過去。”
尚蕾從遠處喊:“伽思文。住手。你個臭流氓。”
尚蕾的喊聲就像角力場上的號角,兩個人瞬間從相撲模式轉為鬥雞模式。伽思文從地上又撿起一塊石頭,他兩隻胳膊顫抖起來,就像氣急敗壞公雞的兩隻翅膀。“他媽的不關你的事。滾開留你一條生路。”
“小子。別狐假虎威,有能耐就從這裏過去。”
伽思文扇起一巴掌,石頭從雅格的鼻子尖劃過,隻差絲毫的距離就打到雅格。伽思文第二隻胳膊甩出去之前,雅格已經後退了一步,這第二擊伽思文手撲了空。伽思文飛起一腳,雅格哈腰一個掃堂腿。伽思文隻有一隻腿踩在地麵,身體失去支撐力量,倒在地上。雅格沒有上前攻擊而是仍然站在原地。
伽思文又站起來,用手背擦一下鼻子,抬起手向前衝上來。雅格借勢側身抓住伽思文的胳膊,扭動九十度角。伽思文不得不哈下腰被雅格壓在底下。
“小夥子。算你倒黴找對了對手。”
警車呼叫著已經到了現場,伽思文像隻落湯雞再沒有囂張之力。
眼前的一切像武打片的擂台塞,更像是警匪片的臥底與劫匪。尚蕾恍惚不敢相信。她蹲下身抱著腦袋。
雅格走過來,他聽到尚蕾重複地說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