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一場小雨,早上的石路地麵依然潮濕,蝸牛鑽出泥土在石板上蹣跚覓食。尚蕾心神氣爽,她早早起床打扮好自己。馬拉鬆賽八點起跑,她要七點三十到達那裏。
尚蕾走出地鐵站,出車站的乘客幾乎湧向同一個方向市政府大樓。馬拉鬆起跑線設立在市政府西麵的一個街區,終點在市政府大樓前的廣場。紅色充氣門豎立在柏油馬路,橫柱白色印底上書紅色“起跑線”字樣,醒目大字在遠處就能看到。尚蕾打電話確定伽思文的具體位置,他在離起跑線五米靠西側的路邊。隻有伽思文在那裏揮動手臂,在人群中格外明顯,尚蕾一路小跑到伽思文眼前。伽思文上身藍色的運動背心,下穿黑色短褲,腳上紅色運動鞋,胸前紅色運動員號碼。
伽思文走過來給尚蕾一個熊抱,說:“謝謝你能來。”
尚蕾盯著伽思文的胸肌,她好奇地問:“你是紅色的號碼。和好多人不一樣。”
“參加的人多,成績參差不齊,組委會根據報名成績對運動員進行分組,我在第一組。”
尚蕾肯定道:“最快的一組。”
“還有步行組。”伽思文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彎曲,說:“紅黃藍綠紫橘。橘色,第六組是步行組。”
尚蕾感歎道:“還可以走步,那得走一天呀。”
伽思文把計時器遞給尚蕾,示意道:“這是計時表,槍聲一響你開始計時。隻要按一下這個按鈕就可以。”
伽思文按動按鈕,時鍾開始嘀嗒走起來。
“再按一次是停止,第三次是清零。”伽思文按一次讓尚蕾看一次。
還有十分鍾起跑開始,運動員開聚合到起跑區,伽思文加入賽跑的人群走向起跑線。他在規定的區域探出身體越過欄杆又給尚蕾一個大擁抱,尚蕾貼著伽思文的耳朵親一下。“祝你明年參加波士頓馬拉鬆。”
“一定的。”伽思文鬆開尚蕾的右手抬起來用力握緊拳頭,轉身消失在人群裏。
尚蕾看著伽思文的背影,食指放在計時器的按鈕,仿佛馬拉鬆瞬間就要開跑。
尚蕾按動計時器跟伽思文跑幾步。人群的背影唰唰越過尚蕾眼前,在前麵的人群中她再不能辨別出伽思文的背影。尚蕾走向市政府廣場。在終點,紅白氣球編織的拱門下拉開一條筆直的終點線。
天空開始下起小雨,有些人撐起花色的雨傘,有人披上雨衣站在雨水裏。尚蕾穿著高跟鞋小心地走在石路上,她感到路麵的濕滑。尚蕾哈腰縮肩降低重心,小心地挪動步伐找一處可以遮雨的棚子。她眼睛不時盯著空蕩的馬路,隻看到終點線上穿紅衣服的工作人員。黑人運動員第一個穿越終點線,尚蕾掃一眼秒表,用時2:10:57秒。又過了一刻鍾穿著半截衫露著蠻腰的第一個黑人女運動員以2:28:44妙穿過終點線,緊隨她身後是另一個黑人女子,在其後隻有兩三步的距離。尚蕾看到越來越多的運動員跑到終點線。
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尚蕾兩次看到在接近終點處有運動員癱倒,工作人員迅速跑過去,對嘴邊的耳麥講個不停。一會的功夫急救車就衝到現場,一位急救人員圍著癱倒的運動員開始搶救,另一個急救人員拉出車裏的輪車擔架。尚蕾聽說過在馬拉鬆賽上運動員時有受傷,甚至出現猝死。
尚蕾記得伽思文對她說過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參加波士頓馬拉鬆賽,比賽的報名資格是3小時30分。四個小時已經過去尚蕾還沒有看到伽思文的人影,尚蕾腦海開始出現不祥之兆。她的心情焦慮不安,不時地盯看計時器,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就像尚蕾的脈搏。尚蕾想給伽思文打電話,但又覺得有點不妥,她警告自己不要衝動,無論如何她要等到最後一刻。尚蕾想她又不是伽思文什麽親近的人,她不該冒然打擾伽思文。也許他還在路上,也許參加波士頓馬拉鬆賽隻是伽思文的夢想。伽思文以前隻是參加半程馬拉鬆,第一次改全程也許不一定會達到預期的目標。尚蕾怨恨自己當初沒多追問一句問問伽思文的半程馬拉鬆成績,他這次希望自己的成績是多少。尚蕾在胡思亂想、胡亂猜測,她沒有一點根據。
尚蕾沒有聽到電話鈴聲,但她感覺到腿部的震動。尚蕾手伸進裙兜掏出手機,是不熟悉的號碼。
“尚蕾,不好意思,我是伽思文。”
“你在哪裏,我沒在終點線看到你。是我錯過你了嗎?”
“你沒錯過。是我的錯。我沒跑完全程。”
尚蕾焦急地問:“你在哪裏?”
“你現在可以離開回家。”
尚蕾猜測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抗拒的事情,伽思文才沒跑完全程,否則他不會開這麽大的國際玩笑。她急切地問:“我是問你在哪裏?你不能這樣撇下我。這不公平。”
“我中途滑倒,扭傷腳。我現在在市中心的一家醫院。”
尚蕾繼續追問:“哪家醫院?”
“我會照料自己。情況穩定後我會聯係你。”
尚蕾加重語氣。命令式地懇請道:“告訴我哪家醫院?”
“西乃山醫院。”
尚蕾沒看過醫生,對多倫多的醫院一無所知,問:“西乃山醫院?告訴我具體的位置。”
“在起跑線順著大學街向南走幾百米。”
尚蕾叮囑對方:“在那裏等著我。我現在就離開終點線。”
雨水已經停下來,隻有人行路上懸浮在頭頂的枝葉還會偶爾滴落雨花打在尚蕾的頭上,她一點沒有意識去擦掉臉上的水滴。尚蕾步行10分鍾,她看到遠處的灰樓和藍色的醫院標記,她緊跑幾步衝進急診室。伽思文坐在接待廳的椅子上,腳踝包紮白色沙布外套特製的藍色鞋子。看到尚蕾匆匆進來,伽思文試圖要扶著椅背站起來。
尚蕾扶住伽思文,問:“嚴重嗎?”
伽思文有點沮喪,回答:“隻是腳崴了一下,不礙大事。很抱歉要你等那麽久。”
“隻要你安全就好。我看到有人躺在擔架上,你讓我擔心死。”
伽思文一臉灰心喪氣,遺憾道:“就差2公裏。”
“多倫多年年舉辦馬拉鬆,這次不成,下次還有機會。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回家。”
尚蕾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送你。”
伽思文拿起身邊的拐杖,站起來艱難地走動幾步,說:“我一個人可以。”
尚蕾堅持道:“旁邊有個人總比沒有強。”她不願意稀裏糊塗地和一個人在一起交往。跑馬拉鬆應該是伽思文值得驕傲的大事,他隻邀請尚蕾陪他,說明伽思文對尚蕾有想法。尚蕾也想實地考察伽思文的家,消除自己的擔心和恐懼。這是順理成章的機會她不應該錯過。
伽思文停頓一會,答應道:“也好。”
尚蕾注意到伽思文的眼角簇擁一下,又舒展開,似乎在做艱難的抉擇。
伽思文的朋友開車載著伽思文和尚蕾停在一處單層紅磚房。朋友想下車攙扶伽思文,他和朋友嘀咕幾句。
伽思文回頭轉向尚蕾,說:“如果你願意,我朋友可以送你回家。”
尚蕾假裝沒聽見,她沒有理會伽思文,自己打開車門先從車裏鑽出來。伽思文無奈,他把拐杖夾支在地麵也鑽出來。
既然尚蕾都已經到達伽思文家門口,為何伽思文不請她進去?莫非伽思文不是單身,不是單身他為何又隻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去跑馬拉鬆。尚蕾找不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她不是說要窮追不舍糾纏伽思文,她隻想探個究竟弄得明白一些。尚蕾轉移話題掩飾自己的不悅,說:“你住在這裏?”
伽思文回答:“是。”他抬手示意朋友離開。
尚蕾攙扶伽思文沒拄拐杖的那隻手。他們不是走向住宅的正門而是尚蕾隨伽思文向側麵走。莫非伽思文不住在這宅子的上層,而是住在地下室。
伽思文停住一下腳步,側頭對尚蕾說道:“今天早上太匆忙,房間裏有點淩亂。”他伸手扭開側門,原來門沒有上鎖。
尚蕾怕伽思文難為情,她也附和道:“我一個人在家也一樣。”
伽思文示意尚蕾走向向上的樓梯。
伽思文的家雖然不大,但是整潔幹淨。衛生間開著門,尚蕾能看到裏麵的淋浴間。尚蕾扶伽思文進入臥室,臥室有二十米,毛絨絨的地毯踩上去柔軟而溫暖。臥室的弧形窗戶朝向後院。房間裏五鬥櫥、梳妝櫃、床頭櫃樣樣俱全。床鋪上也沒伽思文說的淩亂。尚蕾沒有發現有女人居住的痕跡。她借故去衛生間。衛生間水池台麵上也沒有女人用的洗麵奶、平衡水、麵膜和口紅、眉筆一類的化妝品。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麽伽思文不希望她拜訪他的家。洋人的心也許真的難以弄懂。
尚蕾從衛生間回來,伽思文問:“要不要喝點什麽?咖啡?茶?我這裏有中國茶。”
伽思文的詢問正好和尚蕾的心意,她可以察看伽思文的客廳,伽思文的廚房。尚蕾馬上接話:“咖啡,我去煮咖啡。”
廚房裏有冰箱、微波爐和爐具,看不出來經常使用的痕跡。尚蕾故意放慢節奏,她沒看見咖啡壺,但卻看到裝小袋咖啡的盒子,她慢慢提起爐台上的水壺在水龍頭接些冷水。她拿起兩個杯子擺在一旁。她又打開冰箱檢查是否有鮮奶。看來伽思文確實不怎麽開夥,冰箱裏除了水果、鮮奶、飲料和封裝的速凍食物外,沒有蔬菜、鮮肉和魚類。
臥室的門沒關,尚蕾衝裏麵喊:“咖啡裏要加牛奶和糖嗎?”
“和你一樣的口味。”
伽思文坐著床沿,他遺憾自己的腿不方便。
尚蕾在兩杯咖啡裏都加些牛奶和糖,她端進來遞給伽思文,自己翹起二郎腿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兩人沉默幾分鍾都沒開口說話。
尚蕾打破沉默關切地問:“你受了傷工作生活都會受到影響。你在這裏有親朋好友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工作上的事情我的夥伴會照應,我走路上下樓也不礙事。有急事我可以找皮特或者其他朋友。”
尚蕾的眼睛落在伽思文的眼睛,兩人交相會意。她看到伽思文的喉頭上下蠕動,他想象伽思文的胸口在起伏。她眼睛落在伽思文的小腹。伽思文叉開腿,她看到那座山峰在膨脹在跳動。尚蕾蹲下身體,腦袋掩埋在那裏。伽思文用力地按尚蕾的後腦勺,他的手指扣住尚蕾的後脖頸。
整個口腔好似被一根硬木棒塞進來,直插入尚蕾的喉嚨。她的整個胸腔都被一股氣體擠滿,她腹肌不停地起伏,起伏的力量把一團團氣鼻孔擠壓出去又吸進來。尚蕾的身體像被冷風吹來的寒氣打得她抖動不已。一股股洪水從山峰猛烈地傾瀉下來,有她的,有伽思文的。伽思文的手掌變得鬆軟,整個僵硬的手臂變成一團泥。
像是被巨浪擊打清醒,尚蕾沒有看伽思文一眼,她迅速起身跑向衛生間。她不習慣口腔裏腥澀的味道。她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讓流水的嘩嘩聲掩埋她嘔吐的聲音。她把冷水灌入口中,她懶得數漱口的次數。收拾完口腔,尚蕾雙腿叉開在坐便的兩邊,她扯下一張衛生紙,擦淨自己的下體。她又在坐便上坐一會,把內褲也擦幹淨。
尚蕾回到房間裏,伽思文的眼神迎接著她,含著柔情和歉意。
尚蕾沒有想到她和伽思文的性愛是這樣地沒有先兆地拉開序幕,又是這樣意想不到地收場。他們兩個人巧妙地同時到達高潮,這是尚蕾萬萬沒有想到的,這種快感讓她覺得有點意猶未盡。尚蕾懷疑這種初次的默契。也許這隻是一種巧合,這種巧合讓她有再次的衝動感卻又很快熄滅。尚蕾是個女生,她不能讓自己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