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尚蕾野外徒步俱樂部有活動,他們要去不遠的一個小鎮。因為兩個小時以後才有同伴開車來接尚蕾,所以她決定從圖書館繞道慢慢地走回家。
秋天的涼意今年提前到來,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改變顏色。有些葉子出現早衰,被風一吹就從枝幹上落下來。尚蕾摘下掉在頭上的葉子拿在手裏。
前麵是一所中學,學校的停車場塞滿了私家車。看到一些孩子穿著統一隊服在體育場上奔跑,尚蕾拐進去。球場上正在進行足球比賽,寥寥可數的一些人坐在折疊椅上。他們腦袋隨著皮球左右擺動。尚蕾好奇地掃一眼她們,這些人多半是中年女性。有人不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向球場內吼叫,然後再坐下。尚蕾聽說過足球媽媽,大概說的就是這些人。她們把孩子和家庭的利益置於自己的快樂與幸福之上。孩子的興趣愛好就是她們的指南針,孩子們的喜怒哀樂就是她們的晴雨表。
不僅是足球、冰球那樣有激烈身體接觸的賽場有這些中年女性,就是鋼琴、繪畫、舞蹈、聲樂教室的門口,也能看到她們的身影。
在尚蕾住的那條街就有一家女主教孩子們學畫畫。每次尚蕾從圖書館回家路過那裏,她都會看到幾輛車停在邊道上。在陽光明媚的天氣幾個媽媽會在樹下聊天,雨天她們就會躲在車裏玩手機看電腦,或者仰脖靠在椅子背上睡覺。
在中國的媽媽更不輕鬆。孩子們要過一道一道考試關,不去補習班就意味著孩子輸在起跑線上。補了數學補語文,補了外語補科學。如果要是參加哪項體育鍛煉,準是因為這項鍛煉如果取得名次拿了獎項便可以在這個考那個考上麵加分。媽媽們不僅要工作,更要把心思放在孩子的一分一分成績上。差一分,排名就被甩去後麵幾十位。多一分,就向名校多靠近一步,多一線希望。
中國媽媽們不僅要陪孩子補習,還有琢磨著給孩子補腦子。新鮮的水果蔬菜魚和肉,人家說哪個有營養她們就要買哪個。並且還要注意食品的動向,以免遇到三聚氰胺瘦肉精一類傷天害理的假貨劣貨。
尚蕾想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地浮想聯翩。別人教育孩子的方式不會與她有一分一毫的關係。不,這與她息息相關,與她的未來密不可分。她也會有孩子,隻不過那是遲早的事。她還沒想過一輩子自己一個人過,她沒想過結了婚不要孩子當丁克。如果她結了婚有了孩子她該怎麽辦,她該怎樣地選擇。是不是也會像坐在椅子上的足球媽媽們一樣。尚蕾心情開始糾結。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由於伽思文在圖書館的突然出現讓她有一種渴望,渴望有一個伴,有一個家,有孩子。
球場上有幾個孩子抱在一起,尚蕾以為是進了球,他們在歡呼慶賀。但抱在一起的孩子們穿的是不一樣的球衣,有黃色和紅色混雜在一起。幾個媽媽開始向球場裏跑,尚蕾猜測是孩子們打架了,為了輸贏扭成一團。她不明白一次少年的比賽也會充滿火藥味。
孩子的怒火被平息,他們又在球場上奔跑起來,比賽繼續。可在賽場邊卻有一胖一瘦兩個媽媽又吵起來。瘦媽媽指著胖媽媽的鼻子耀武揚威,可胖媽媽居然巋然不動。看來心寬體胖不是沒有道理的,胖媽媽居然就是不動手。胖媽媽掐著腰搖晃腦袋,意思像是美滋滋地說:“瞧你那瘦成麻杆的樣。有能耐你來呀,你打我呀,看你這一拳是打在海綿上還是鐵板上。”
尚蕾擔心,如果胖媽媽真得被激怒,撲過去會壓斷瘦媽媽的肋骨。如果胖媽媽不靈活的身軀被腳下石頭子不小心絆倒,那肥嘟嘟的屁股準會把草地壓個坑。
賽場上的硝煙讓尚蕾失去了看比賽的興致,她轉身裏開球場。
尚蕾走回到房東家的前院。貴妃、房東、女兒和兒子都在院子前。房東推著割草機,這也許是今年要割的最後一次草。貴妃的兒子興奮地跟在爸爸的身後,好像在想這高高的草兒怎麽會一下子變短了呀。貴妃怕兒子有閃失,跟在兒子的後麵,就像老鴨寸步不離地護著小鴨。貴妃女兒一個人在馬路上跳皮繩,跳累了,歇會再接著跳。她好似歡快的出巢的鳥兒,有朝氣,有用不完的能量。
看到尚蕾從遠處走過來,貴妃怕兒子跟在爸爸身後沒輕沒重惹麻煩,她手拽住兒子等尚蕾走過來與尚蕾搭話。“你出門啦。”
“我剛從圖書館回來。”尚蕾記得貴妃說過房東沒通過注冊會計師考試,所以她也不想說自己是在圖書館複習準備應考。
“今天的天氣真的是好,不冷不熱,不刮風,不下雨。”
看貴妃心清氣爽,一家四口團團圓圓。尚蕾試探地問:“我一會去野外徒步,去一個小鎮。那裏的公園裏有一個小瀑布。”
一天到晚貴妃都在家裏帶孩子,老公又難得一周休息一天。貴妃很想去,很想去大自然裏散散心。
看貴妃好似心有難處,尚蕾改口道:“我們每周的星期天都有活動,每一次去不一樣的地方。不方便去也沒關係,如果下次定了地方我再通報你。”
“你稍等我一會。”說完貴妃轉身去房東那裏。
貴妃回來問尚蕾:“你們什麽時間出發。”
尚蕾看眼手機,“四十分鍾以後,同伴來接我。”
“我老公說他可以和我們一起去。他領孩子去看瀑布,我們去徒步。”
“那樣也好。你們可以跟在我們車的後麵。”
“其實你可以搭我們的車。也免得麻煩你同伴來接你。”
反正搭誰的車尚蕾都付順風費。“那也好。我搭你的車,把搭車費給。”
“還是免了吧。”
“一次兩次可以免,我們徒步俱樂部每周都有活動。”
“我也不敢肯定我去了這次還有下次。這次就免了吧。”
尚蕾向同伴要來地址,然後發給貴妃,貴妃又轉給房東。
房東將貴妃和尚蕾送到徒步的起點。等到她們與大隊人馬會合,房東便開車去尚蕾她們徒步的終點。尚蕾心裏想好了,貴妃是初次長距離徒步,她們隻走半程,到達瀑布終點她們不與大隊伍再折回來。
貴妃來加拿大這麽久,這是她第一參加野外徒步。
貴妃家的房前有秋天的暖陽,平整的綠草,綠草上是石板小道。野外徒步在一片片的原始深林,土路崎嶇不平,有些地方樹根就浮在土麵。貴妃抬頭望向遠方,茂密的枝葉遮擋住陽光,斑駁的光影折射成彩虹的色彩。
徒步運動看起來點低,有兩條腿就能成行。走過兩三公路,貴妃感覺到腳酸腿麻。她們路過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貴妃走過去,手伸進水裏和弄幾下,然後捧起一汪水揚到自己的臉上。
她轉頭對尚蕾說道:“好清的水,裏麵還有小魚。”
“你看那邊。”尚蕾指向對岸,接著說:“還真有人釣魚。”
“如果每天都能像這樣的悠閑該多好。”
“你有一兒一女,早就有了好字。”
“但願她們快長大。那樣我就不會每天呆在家裏。呆在家裏比上班累。”
“你這麽一說我都不敢找男朋友,結婚了。”
“其實,還是結婚好。結婚讓我從三溝溝裏走出來。不然我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樣。沒準坐在土房門前曬太陽。”
“你現在是在洋房門前曬太陽。”
“對了。你有男朋友嗎。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一個。”
“會有的。會有的。”尚蕾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就是伽思文。尚蕾不想繼續說男朋友的事,她轉移話題道:“我剛才路過一所中學,一幫孩子在踢球。孩子在場上打,媽媽們在場外吵。”
“如果是我就送孩子學點別的。可又不知道讓孩子學什麽好。”
“你兒子還小。”
“我該讓我女兒學點什麽。”
“我看到我們街道有一家繪畫班。”
“是。我也在想。等我老公換了工作,我也去送我女兒去。”
“你老公在找工作。”
“他在學貸款經紀。和他原來的會計專業有點貼邊,又不想注冊會計師那樣難考。”
看來房東被警察教訓後還真有點好處。現在既知道疼貴妃,幫貴妃帶孩子,有知道學門手藝不再去買體力。
貴妃走得越來越慢,她們已經脫離了大隊人馬。不過尚蕾不擔心,她早就和領隊通過氣,隻要沿著這條前人淌出來的路走,就會到達瀑布端口。
尚蕾看到貴妃臉上滲出的汗,看出貴妃輕鬆而愉悅。她從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貴妃。“再過500米,我們就可以到達瀑布的那裏。”尚蕾拿出手機上的徒步線路給貴妃看。
貴妃喝過水,然後歇息著向前看。她看到女兒,她看到老公抱著兒子。
尚蕾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心裏想,看來確實像貴妃說的,還是有婚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