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小男人”?
(2003-12-16 15: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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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小男人”?
作者:慧明
不知何時,“小男人”成了上海男人的代稱。上海以外的男人特別是北方的爺們一提起上海男人,無不作惡心狀,仿佛不如此就不能表示自己的偉岸、陽剛一樣。其實,知道這樣一個事實:上海的男人無論何時到何地,都是當地最漂亮女孩的首選時,你就會理解甚至同情那些爺們的恨恨之心了。
“小男人”最讓人看不慣的是與眾不同的整潔。這種整潔不是一件西裝和幾條領帶可以捆綁起來的。對於小男人來說,早飯可以不吃,但胡子不可不刮;衣著可以隨意,但出門前捋整一下前額的飄發是絕對不可少的。上海男人的身材似乎天生是衣服架子,即便是最普通的便裝貼在上海男人身上會立現一種脫俗的清秀,而套在爺們粗壯的脖子上則要麽鬆鬆垮垮,要麽像罩住了一條可憐的大魚。即便倒退數十年,在遍及中國上山下鄉的人群中,上海人的形象也是鶴立雞群的。所以,上海男人被衣衫襤褸的農民或是蓬頭垢麵的西裝新人心存一點嫉恨也是可以理解的。誰讓葡萄總是那樣掛得高高的呢?
“怕老婆”則是小男人的又一美稱,上海男人自嘲此為“聽領導話,跟老婆走”。爺們認為最窩囊,最沒男人氣概的上海男人,偏偏在上海女人,也許是全國姑娘心目中,是最有紳士風度的。為女士拉個門,讓女士先走,在爺們看來簡直有獻媚之嫌,可女人們卻樂得神采飛揚:不出國門,也能在上海男人的關懷下享受一次“女士優先”。是否可以說,上海男人身上最少有幾千年中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觀念?難道這是近百年西化影響給上海男人留下的特殊基因?無從考證不得而知。自然,上海也有爺們一樣的“大男人”,在女人麵前耀武揚威,動不動還伸拳踹腳什麽的,但那種做派非但為女人側目,就是其他上海男人也對此嗤之以鼻:有本事到外麵賺錢去,對老婆逞什麽英雄!一句話便叫“大男人”立馬沒了底氣,像曬蔫了的茄子。
小男人讓爺們不齒的另一點便是做家務:瞧,咱一回家,一張報,一根煙,多自在。你呢,嗨!家務一堆------上海男人總是訕訕地重複著:總要有人做的、要做的-----一副任勞任怨的小男人麵孔。其實這種任勞任怨的脾性並非老婆眼光使之然,上海男人特有的吃苦耐勞精神是有其曆史淵源的:無論中國哪個地方的人都沒有像上海人那樣,經曆了近百年同形形色色洋人的較量,以及近幾十年來與狹窄生存空間的抗爭,有著應付各種生存環境的能力。曾經,上海人的住房在全國是最有限的,老少同堂的尷尬在上海幾乎是每家可見的。然而,即便如此,以上海男人為代表的當時的室內裝潢水平在全國也是首屈一指的。上海還因此獲得了“螺絲殼裏做道場”的美稱。
其實,做家務是一種能力而已。如果一個連家務都不會做的人,很難想像他能管理好一個部門和公司。上海政府和企業的工作效率即便在世界上也不會遜色於其他國家,難道與其中“小男人”們的管理水準無關?再則,做家務和戀家是人家家裏的事,管你爺們什麽閑事呢?
其實,讓爺們真正不舒服的是上海男人那種蔑視權威的精神。皇城根下的爺們很難理解,那些在家裏唯唯諾諾的上海男人,與當年豪氣衝天的義和團並無絲毫關聯,為什麽眼睛裏總有一種清高的傲氣?看不起洋人也罷,怎麽將從來視人為下級的外地爺們也看作“鄉下人”!(隨著中國鄉下麵積的減少,“鄉下人”不斷湧入上海,這個貶義詞在上海已經越來越少有市場了。)
不過,無論遇到什麽事,什麽當官的,上海人確實至多冷眼掃幾下而已,很少有人會對什麽頂禮膜拜的。當年上海不幸淪為外國殖民地時,外國警察在中國耀武揚威時,他們壓根沒想到的是,那些上海人竟然叫他們“紅頭阿三”、“黃毛”什麽的,根本沒拿他們放在眼裏。這種習性流傳至今,別看上海男人胳膊上沒有四兩肉,可對什麽都敢說,再好的想法、事物、產品給上海人一說,便都成了廢銅爛鐵一堆。自然,會說的也未必手裏有真家夥,上海男人中並不少見假把式,遇到爺們一捋袖子,嚇得遠遠叫罵而去的也大有人在。不過,更多的上海男人則精明過人,在貶廢銅爛鐵之餘,撿起了金子自己用將起來。上個世紀80年代,深圳拔地而起,令國人眼紅不一,上海男人一樣背地裏怪話沒少講,輪到自己了,就冒出個東方明珠,金茂大廈讓人瞧瞧。誰都聽得出, 那帶著南方腔的普通話,帶著絲絲的棄銅撿金的得意。
文章寫到這裏,上海男人與爺們孰大孰小倒也不難分辨了。隻是天地大了,什麽樣的鳥兒都有,看官偶爾在上海見著個蓬頭垢麵、衣冠不整的漢子在老婆麵前作威作福,在當官的跟前阿諛奉承,極盡溫柔之能事,千萬別認做上海男人之類。另類何時何地都有,不足此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