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家屋後的R街上,我們在一戶人家的門口邂逅了一位貌似同胞的老先生,他先問我們是不是中國人,然後自己主動講是從廣東過來的,我們倍感親切。之後散步時而會遇到他。他或者是出來拿信和報紙,或者是在家門口擺動擺動手臂鍛煉,有時也會走到馬路對麵往山穀下看那裏運動場上和公園裏的人們。一條雙車道連接這個峽穀運動場、公園與我們這些山坡上的道路、房屋、住戶。但那需要開車繞很遠的路才能到達,有一次女兒開車帶我們去了那個運動場和公園,打碎了我們想沿著雙車道走到運動場和公園的幻想——太遠了,以我們的慢速度,單趟1個半小時還不知能否走到。這位老先生住房正對麵是一片未開發的山坡,我們天天散步的人行道連著山坡,山坡上有一條路人踩出來的野路直通到峽穀底的運動場邊。少數成人及極少數家長帶著孩子會走這條野道沿山勢直下到運動場或公園。女兒議論他們想帶孩子們到山坡下的運動場。我想試探試探從這條野道下去行不行,因為它看起來很近。我試著走一次,很陡,且沿途布滿石頭、土疙瘩、沙土等等,我感覺女兒帶孩子走肯定很不安全。但畢竟是捷徑,所以很節省時間,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去不過三四分鍾,爬上來費點勁兒,也隻需要八九分鍾。一些散步的、遛狗的人時而會走到這條野路邊向山坡下張望,這位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這一片房屋始建於上世紀90年代,很多居民從房屋建好時就住在這裏。這位老先生告訴我們他們家就是在房屋一建好就搬過來的,因為這邊的學校好。在這一帶老住戶過往的歲月裏,他們或許在下麵的運動場活動過,或許在山坡下的公園休息過,或許就是喜歡站在山坡上向下張望,畢竟那裏有生龍活虎的矯健身影,有興奮激動的高叫呐喊,比街道上半天瞅不到一個人影生動好看多了。久而久之,人們習慣成自然地觀賞這道靚麗的風景線。不過我們也叮囑老先生過馬路時注意安全。他的耳朵有點聾了,和我們聊天都刻意要靠近我們以便能聽到我們講話。每次看到我們,老先生都刻意等我們,表現出想拉拉呱的意願:他停下自己的活動,站在路邊等著我們走近,主動向我們問好,問我們問題,講他的經曆,叮囑我們注意安全,走路要慢一點兒。但是又似乎怕耽誤我們的時間,拉幾句或幾分鍾後趕緊禮貌地指著我們的前進方向,和我們再見,讓我們繼續前行。 老先生有一個最明顯的標誌:襯衫口袋裏永遠插著2支圓珠筆和1支鉛筆,而且鉛筆永遠都用刨筆刀刨得尖尖的。這個文化人的典型標誌在我們那邊也早已淘汰了,不知道他在這邊何以保持至今。 他告訴我們他今年80歲,他的爺爺年輕時就漂洋過海來到這邊,算起來他們家庭到這兒已經100多年了,所以他算老“香蕉人”了。他不會講普通話,粵語掌握得怎麽樣我們不得而知。有一次他耐不住讓我們講講“Chinese”,我們講了幾句普通話,他顯得非常失落,非常懊惱,反複講自己沒有在學校學過普通話。 我們問他有沒有回過國,他說自己的親戚都在洛杉磯、舊金山那一帶,所以也沒有必要回去。 他還告訴我們,高中畢業後他沒有錢上大學,參軍了。之後又上的大學,學了專業。他體態較胖,指著自己凸起的肚子告訴我們他的肚子有病,曾經折磨他十多年。現在好一點了。 老先生終於解開了我們心底的一個謎團。因為我們走在他家附近這一段路的時候,經常有人叮囑我們要小心,要走慢一點。老先生每次見麵也都這樣叮囑我們。我們心裏嘀咕:為什麽每個人見麵都叮囑我們要走慢一點兒?會不會有人在這一帶出過事故?終於有一天,老先生為我們解開了謎底:有一個人曾經在這兒走路時摔倒了,摔得還很嚴重。老先生還親自走下人行道比劃給我們看:那個人是由行車道跨上人行道時太快了,被馬路牙子絆摔倒的,後腦勺撞到馬路牙子上。這一帶的路沿山勢而建,彎彎曲曲、高高低低,折來拐去,不適合散步。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非常感謝老先生的提醒,後來走路比以前更小心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