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新解（一）

        未曾料到，我們古老國度的古老成語完全可以在最現代化的大都市裏找到原型，可見文化對人類活動的高度概括性，也反映人類發展進化的慣性。這裏“新解”的都是有血有肉的“現代人”，活生生的“現代事”。但肯定不具備統計學意義，也不能用“大多數”“極少數”“普通”“特殊”來總結概括。這裏的“好”不能掩蓋其他的“壞”。同樣，這裏的“壞”也無法抹殺其他的“好”。

         先拿我自己開涮吧。

           成語“葉公好龍”：

           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表麵上似乎很愛龍，但見到真龍又魂飛魄散、落荒而逃的“葉公”。不信你看！

         我過去一直抱怨住在鋼筋水泥裏。很少有機會親近大自然。來到這邊以後，不住在鋼筋水泥裏了，貼近大自然了，但煩惱和恐懼也隨之而來。

         這裏有“三四年之癢”的說法。本來並不過敏的體質，住三四年之後免疫係統出現問題，就可能罹患過敏症。我們過去幾十年從來沒有過敏症，但是去年春季飽受過敏症的折磨。我和老伴那幾個月可遭罪了，四肢主要腿部起皮疹，奇癢無比，我的皮疹上還先後零星散布著很大的水泡。由於疫情我們也懶得到醫院看醫生做檢測，所以也就無從斷定究竟是哪一種東西引起的過敏。我分析是後院的石榴樹或蘋果樹花粉過敏。據說即使檢測出來是什麽引起的過敏也沒轍，因為沒有什麽特效藥。醫生對過敏症束手無策，隻會輕描淡寫地告訴病人過敏很常見，會自愈的。我們巴望快點結束過敏。但 “病來如山倒，病走如抽絲”，沒想到一拖就是好幾個月，至今我身上還留有當時的疤痕消退不了。現在對於芬芳豔麗的花、鬱鬱蔥蔥的樹、青翠欲滴的草、可愛如精靈的飛鳥及昆蟲、燦爛耀眼的陽光我都近而遠之。

         更有一件現在想想還毛骨悚然的事情：一隻健壯的狼居然“巡遊”在後院柵欄外的小土坡上！這次近距離看到的應該是北美郊狼（Coyote）。它們是少數在人類遷入後種族群數擴大的大中型動物。郊狼過著群居生活，但一般都是單獨覓食，這也與我們看到1隻狼在附近走動相吻合。郊狼主要以小型哺乳動物、齧齒類動物、腐肉、昆蟲為食，有時也捕殺羊和魚，還吃水果、草、蔬菜等。郊狼的天敵是人類、大型的狼、熊和美洲獅。而郊狼主要襲擊比它更小的犬科動物，比如狐狸、貓甚至狗。狼非常聰明，它能從人的眼神裏判斷對方是不是害怕它，人越怕它它越膽大凶狠。狼害怕響聲，人們可以通過製造各種響聲嚇跑它們。其實之前在傍晚或清晨也時常聽到附近此起彼伏、唱和應答的狼嚎，但畢竟隻聞其聲未見其影，感覺離我們還有一定的距離，現在它近在咫尺，難免心生恐懼。

以前曾經看到一篇文章，作者記述自己在野外和狼遭遇、與狼殊死搏鬥的過程，寫得驚心動魄。當他獨自行走在荒郊野外，1隻狼悄悄從他的背後猛地控製了他的脖子。作者有“與狼共舞”的豐富經驗，且體格健壯，格鬥有術。他在最初的心驚膽戰後迅速鎮靜下來，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敗為勝。我們根本不具備與狼較量的本錢，所以看過那篇文章後心中隻留下被狼從背後控製的恐懼。現在親眼見到狼，想得最多的也是擔心被狼從背後製服。有幾天我不敢單獨到後院。稍微平靜一點之後，我到後院鍛煉都要拿一把鍬，並且準備好可以敲擊的大石塊。老伴比我鎮靜，認為沒有必要這麽緊張，哪有這麽多狼天天來居民區活動？況且狼主要吃比它小的動物。但是我想，郊狼也吃水果呀，我們後院就有一棵石榴樹、一棵蘋果樹，是不是這兩棵果樹把狼吸引過來了？它要餓極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轉念一想，這裏本來是動物們的家園，人類逐漸霸占了它們的樂園，它們慢慢躲到其他地方去了。想想這些動物也蠻可憐的。但是我到後院鍛煉時的恐懼不會因為這些理性的思考而減弱，隻是時刻擔心身後會有一隻狼咬住我的脖子。特別是一天晚上，無意中把很多水撒到地板上，光用紙擦不行，必須用抹布擦地板。潮抹布又不想放在室內，我就把潮抹布放到後院晾衣架子上。那晚陰天，後院漆黑一片，我總覺得身後跟著一隻狼準備襲擊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放好抹布我幾乎小跑著衝進家門，哪裏還有剛來時晚上出去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聽聽風聲的浪漫心緒、閑情逸致？後來鄰裏社交群也陸續有人曬出自家後院闖入的各種“不速之客”：老鼠，蛇，鹿，狼，甚至還有黑熊！至今我對狼仍心有餘悸，時刻關注周圍有沒有狼的蹤跡。原先木訥的我因為有“假想敵”倒變得機敏起來。還好，從那次以後沒有再看到過狼。緊張的情緒有所放鬆，但恐懼之心從未消失。

          明媚燦爛的陽光也不像我剛來時感到的那麽親切美好了。剛來時感到這邊人太奢侈了，那麽充沛的陽光不知道充分利用，家家都備有碩大的烘幹機，衣服放在太陽底下曬幹多好啊，既殺菌，又節省能源。一開始我也的確是這麽做的，常常把衣服拿到後院晾曬，當然也注意到避免影響觀瞻。但是後來我漸漸發現這並非上策，因為這裏是飛鳥、飛蠅、飛蟻及其他昆蟲等物種的天堂，搞不好弄巧成拙。飛鳥、飛蠅、飛蟻及其他昆蟲都喜歡“光臨”到人類的衣服上，鳥糞、昆蟲屎也會隨之而來，落到衣服上那就要大動幹戈清洗消毒。特別在皮膚過敏以後我們才知道陽光也會造成皮膚過敏，對燦爛明媚的陽光望而生畏。

        這樣一來，像我這樣一個原先渴望融入大自然的人也對大自然近而遠之了， “好龍”的熱情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