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稚氣（十二）

    別小瞧孩子們。他們可是人小鬼大。一天快6歲的外孫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媽媽，他們班級有1個男同學和1個女同學已經親嘴了，他們準備結婚了。有一天3歲多的外孫女還問她媽媽：“人為什麽要結婚？”她媽媽告訴她：“因為這兩個人太相愛了，他們想永遠在一起。”
    外孫在家和妹妹一起玩的時候教會妹妹很多東西。比如關於“一個好消息飛機降落了一個壞消息飛機墜毀了”的段子，比如喝“下午茶”。有一天，外孫女自己喝起了“下午茶”。她自己的確在喝水，旁邊還擺了很多玩具小杯子，假裝很多人在一塊陪她喝“下午茶”。 上次外孫女因同班同學查出陽性在家居家隔離10天，外孫每天從幼兒園回家都要向我們了解妹妹的表現，問妹妹這一天的表現是不是“Good day?”,我們回答他是的，他老嘎嘎地給出“評語”：“Good!”又問妹妹睡午覺了嗎？我們告訴他睡了，他又老嘎嘎地給出“評語”：“Good!”像老師又像領導。
    有時外孫犯錯誤了，爸爸媽媽讓他到樓上自己房間去“反省”。外孫剛上樓就在樓上向樓下喊話：“到時間了嗎？我還要呆多久？”外孫女則在樓下代替爸爸媽媽朗聲回答：“你還要呆1千分鍾！”
    外孫問爸爸媽媽吃了東西後還餓怎麽辦？外孫女居然提醒哥哥：“你會發胖的。”外孫女天天晚上不好好吃飯難道是怕發胖嗎？也可能幼兒園小女孩子們從哥哥姐姐那兒學到吃多了會發胖這個常識，不止吃多了會發胖，外孫女最近還一直拒絕吃“油膩”的食物。是小女生們在幼兒園常常議論這些事情嗎？孩子們之間議論的事情會深深印入他們的腦海並影響他們的生活，比如外孫3歲左右聽同學說便池裏有魔鬼，好長時間不敢坐便池上解大便。外孫女因為聽哥哥說後院有僵屍，對到後院心有餘悸。讓她到後院玩，她總是推三阻四，即便去了，玩一會也就鬧著要進屋。她媽媽問她原因，她說哥哥告訴她後院有僵屍。
很多時候，外孫也是他爸爸媽媽的好幫手。畢竟外孫女小一點，鬧人的次數多一點。早晨爸爸上班前要送2個孩子到幼兒園，如果孩子們醒得遲，時間就會很緊，來不及讓他們看電視。但外孫女不管這些，仍然哭鬧著要看電視。有時候則因為她太過挑剔，早餐擺放的地方離她的要求偏了一尺半尺，甚至自己把點心摔壞了，或者自己剝香蕉皮的開口不理想，夾克衫的拉鏈沒有拉到底，鞋子穿得不順利，都可能引起她一場哭鬧。她的哭鬧可不好對付，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哭鬧，根本聽不進大人的解釋。這時如果外孫心情好，就會一疊連聲地喊著“妹妹，妹妹”，把妹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接著講個笑話，或者模仿電視做一些滑稽的動作，多數時候可以把妹妹逗得破涕為笑，幫助大人化解了煩惱。
    當然，外孫女有時候哭得也在理。每天孩子們從幼兒園回來我們都催著他們洗手。他們總是慢騰騰的，但大多數情況下手會洗的，不過洗得馬馬虎虎，擰開水龍頭濕一下手就完事了。姥爺就盯著他們洗手，多數時候他們不願意讓姥爺跟著自己。有一天，姥爺隻看到外孫洗過手了，外孫女沒有洗手就上樓了。臨到吃飯，姥爺講外孫女還沒有洗手呢，怎麽就吃飯了？外孫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小嘴撇得像瓢一樣，哭得非常傷心。她媽媽問她哭什麽，她講自己洗過手了。姥爺卻說她沒有洗手，原來這次真是受委屈了。她爸爸作證她的確洗過手了，是在樓上衛生間洗的。大家一起安慰她，姥爺也向她道歉，她才漸漸平息下來。
    孩子們從小就在電視裏看各種除惡揚善的“俠”、各路血氣方剛的“英雄”，男孩子們很自然地喜歡模仿這些“俠”和“英雄”們的動作。外孫最近喜歡模仿的一個動作是上身不穿內衣，直接穿拉鏈衫，然後對著人猛不丁地拉開拉鏈衫，露出赤裸的前胸哈哈大笑。外孫女如果在場，也跟著哈哈大笑。有時候他們可能還會喊叫著“Nipple, nipple”渲染氣氛。兒童電視劇裏也不乏打打殺殺的情節，耳濡目染、深入到孩子們的骨髓。老師和家長則要求孩子們在別人動手打自己的時候蔫蔫地不還手，要像告密者一樣娘娘腔地向老師報告。這種矛盾、分裂的教育讓孩子們尤其男孩子們無所適從。外孫常常因為做不到被別人打了以後不還手而被老師和家長訓斥。他跟學習跆拳道、武術的男同學學了幾個招式，像模像樣的，還熱情地腳我們練習。
    男女孩子的審美觀很早就區別開來了，外孫對衣服的選擇標準是“酷不酷”。外孫女的選擇標準當然是“漂亮不漂亮”。兄妹倆買鞋子，外孫挑了一雙腳後跟閃紅光的，穿在腳上像風火輪，虎虎生風，的確很酷。外孫女一眼挑中的是一雙米色小靴子，穿上有點小淑女範兒。外孫女經常不滿意自己的衣服，說不漂亮。有一次放學回家，接著自己到衣櫃理找“漂亮衣服”，幾乎衣櫃理所有衣服她都不滿意，後來勉強挑了一套粉紅色帶花邊的衣服。
     我對女兒說：“他們這才多大？隨著慢慢長大，今後還不知道怎麽挑剔呢？你就等著掏腰包吧！”女兒也隻有苦笑笑。
     有一天，女兒女婿帶孩子們外出。我看著他們全都出門了，就要關門。站在門口的外孫女像大人一樣告訴我：“媽媽還在樓上。我在等媽媽。”我明明看見她媽媽已經出門了呀，可能忘記帶什麽東西，又折回到樓上拿東西了？果然，女兒從樓上下來。這邊的孩子能平等大方地和大人交流分享信息。大人和孩子們交談時尤其在指出孩子們的缺點時要求孩子看著大人的眼睛說話，“Look at me”是家長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大人通過捕捉孩子的眼神了解孩子的情緒，也讓孩子集中注意力和大人交流。而我們及我們的家長在批評孩子的時候往往反對孩子們看著大人說話。如果孩子們抬起眼睛看著大人，大人就覺得孩子們內心有對抗情緒。這是我們老祖宗延續數千年的小輩對長輩、下級對上級必須低眉順眼的馴化“成果”吧。
     兩個孩子在媽媽生日前，都向媽媽表達愛意。先後從後院摘了一朵小紅花獻給媽媽，祝媽媽生日快樂！生日晚會上，孩子們又爭先恐後地找自己在幼兒園做的手工勞動作品作為生日禮物。外孫找到一件作品獻給他媽媽。外孫女找半天沒有找到自己的手工作品，還沮喪地向媽媽道歉“Sorry”。她媽媽被2 個孩子感動得不得了。
    每逢生日晚宴，孩子們最興奮最期待的當然是吃生日蛋糕。吃過晚飯我們還沒整理好餐桌呢，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地一遍又一遍地催“問到沒到切蛋糕的時候？”她媽媽宣布到吃蛋糕的時候啦，孩子們飛快地跑過來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外孫扭動身體手舞足蹈滿臉怪相慶祝這個歡樂時刻。外孫女則故作誇張地仰頭大笑，迎接蛋糕。外孫率先唱起中文版的祝你生日快樂歌，唱完還向媽媽表功：“媽媽，我是用中文唱的。”
     1個多月前，為了彌補外孫女沒看到雪都不承認是聖誕節的缺憾，也為了讓孩子們見識見識冰天雪地，女兒女婿開車2個多小時帶孩子們到有積雪的山上玩了大半天。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樂不思蜀。這裏屬於地中海式氣候，夏季幹燥少雨，冬季反而是雨季，有天風雨交加氣溫驟降還罕見地下起了冰雹。我們擔心孩子們受涼，因為從我們的角度，孩子們穿得太少。沒想到在風雨冰雹交加中從汽車上下來的孩子歡快地嬉戲打鬧著邊跑邊玩邊說邊笑，還舍不得進家門，要繼續在外麵玩耍。在大人反反複複的吆喝聲中孩子們才很不情願地笑著跑進家門。
    每天孩子們放學我們都和孩子們形成鮮明對照：我們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但內心充滿了擔憂，擔憂家裏的每一個人，擔憂見不到頭的疫情何時了結。而孩子們全身心地沉浸在歡樂之中。病毒沒有好轉的跡象，也進一步加重了我們的憂愁，甚至令我們天天揪著心，提心吊膽。看到孩子們的笑臉、聽到孩子們的歡聲我們的心裏才稍稍舒展一點。但也因此更加擔心他們。
     據不完全統計，全球新冠肺炎累計確診已經突破1億700多萬，累計死亡人數已經超過233萬。罪孽深重啊！“歲月靜好、平安是福”這些往日再平常不過的嘴邊話居然離我們、離全世界的人們那麽遙不可及。
    今天和昨天真的像兩個平行世界。但願今天盡快翻過去，明天早日到來。但願全世界到處都洋溢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和童言稚氣，但願孩子們的身後不再如影隨形地跟著憂慮的目光和難解的愁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