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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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肆虐的武漢病毒,我想起因傳染病夭折而我對她有愧意的四妹

(2020-02-07 16:37:02) 下一個

網上傳一個感染武漢病毒的幾個月大的孩子伸手要抱抱的視頻感動了無數人,但是我不敢打開看。後來有人辟謠說此視頻不是這次武漢病毒中發生的事情。雖然我沒有打開看,雖然有人指出發視頻者有誤,但它不由使我想起因傳染病夭折而我對她有愧意的四妹。

   20世紀30 年代,我爺爺的鄰居嫉妒我爺爺家勤勞致富:在農村置辦了一些田地,在小鎮上開了一家浴室,生意紅火。這個壞蛋利用紅白軍拉鋸戰的矛盾,告發我爺爺。當這幫人把我爺爺捆綁後準備押解懲處時,在路過一座橋的時候,我爺爺不堪羞辱,跳河自盡。那一年,我爸爸9歲,我姑姑5歲。後來抓我爺爺的一幫人承認他們聽信壞人挑撥離間,抓錯人了。泱泱大國從古至今被冤殺的人多了去了,我爺爺被冤枉還有人很快認錯已經實屬不易了,小小老百姓又能怎麽樣?

可憐我奶奶哭幹眼淚,還要強打精神,在家族叔伯的欺壓中含辛茹苦把爸爸和姑姑拉扯成人,孤兒寡母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雖然爸媽的婚姻是奶奶在麻將桌子上定下來的,但非常和諧。媽媽賢惠美麗踏實,爸爸大度智慧能幹,他們的工作情況之前我在博文中曾略略談及。我在家排行老二,上有1個姐姐,下有3個妹妹,1 個弟弟。大姐1945年出生,弟弟1959年出生,在他們間隔的這十多年,媽媽、爸爸尤其奶奶期盼男孩降臨我們家,這在四五十年代的中國再正常不過了。但事與願違,媽媽連生4胎都是女孩,直到第五胎才如願以償生下弟弟。其中的“老四”,也就是家人口中的“小四子”,未能長大成人,被麻疹奪走了年幼的生命。我稱之為四妹是指她的排行是老四。

可能當時我也很小,四妹的情況僅在我的腦海中留有零星印象。在我的印象裏四妹可能是1歲多的時候夭折的吧,對四妹的具體長相我很模糊,但卻清晰地記得她非常白皙漂亮,大約她的長相遺傳自我媽媽,餘下我們姐弟幾個都很少遺傳媽媽漂亮的基因。

1953年中國的中央人民政府頒布了《關於糧食的計劃收購和計劃供應的命令》,之後又頒布統購統銷政策,後來又出台相應相關命令、暫行辦法,老百姓買糧食、食品、油、布等物質時,必須在給錢的時候出示糧本或票證,按分配的購買,物質顯得很匱乏、很緊缺。

記得媽媽連天加夜忙著上班加班,那是五十年代中國工薪階層的常態。媽媽生四妹後沒有奶水,也買不到牛奶,大人想方設法到農村找羊奶喂四妹,四妹白皙可能是喝羊奶所致,也可能已經貧血,反正見到她的大人都誇她長得白皙,漂亮。

我在不懂事的時候做過一件對四妹很不友好的事情,等我長大了,想起此事後悔不及。因為妹妹夭折,這又造成我終生的懊惱和遺恨。如果她沒有去世,也許我們聊起此事她會一笑了之,甚或安慰我幾句呢,但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那時候每個家庭孩子都多,大人習慣地讓大孩子帶弟弟妹妹。記得一天中午,全家人在堂屋吃飯。那時房屋多是平房,一般布局都是一進門是堂屋(也叫正屋),左右兩邊各有一間側房(也叫廂房),廚房設在屋外。全家人在堂屋吃飯,大人讓我到西屋去搖晃正在搖床裏似睡非睡哭哭啼啼的四妹。為什麽叫我去?記不清了,也許我吃好午飯了,也許是我自報奮勇要去的,也許家人認為我能幹。我記得有時我在院子裏洗手帕、小衣服什麽的,奶奶和旁邊的鄰居都誇我能幹。

那時我有多大?記不清了。現在我覺得那時的我很小,隻有四五歲。但認真算年齡絕對不止四五歲。根據我下麵的大妹妹、四妹妹和排行老五的弟弟推算,大妹妹和我間隔4歲,大妹妹和排行老五的弟弟間隔6年,四妹在我大妹妹和老五之間,四妹妹和大妹妹至少間隔二三歲吧。寫到這裏,我還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四妹如果是1956年生,那時的我也有七八歲了。為什麽現在自我感覺當時隻有四五歲,這是生理學和心理學家研究的課題,我隻有如實記下自己腦子裏的印象。

回憶當時開始去做搖晃四妹妹睡覺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的心情還是很愉快甚至有幾分自豪的,但我搖了好長時間她仍然哭個不停,我有點急了,更要命的是我開始感到害怕恐懼了。當時的房間不像現在寬大明亮,我記得西房很暗,黑黢黢的,雖然大人們就在隔壁房間,講話聲音能夠清晰地傳到我所在的房間,但我的心裏就是升起一陣陣的恐懼,怕什麽?我講不清楚。好像那時鄰居的孩子們之間有人講“鬼”的事情,也許當時的我就是怕“鬼”吧。

要是現在的孩子就可能直接告訴大人:我害怕,我不願意做晃搖床這件事情了。比如我的外孫就經常半夜喊他爸爸,讓他爸爸到他的房間睡,問他為什麽,他就說害怕。但那時的孩子和大人之間沒有交流的渠道。大人尤其是要上班的爸爸媽媽和孩子除講些吃喝拉撒外是沒有進一步的思想、情感交流的。我們家爸媽和姐弟之間的關係也是這樣,爸媽是工薪階層,他們上班連休息日都沒有,晚上還要加班加點,根本沒有時間、精力、意識和我們交流。所以即使我內心感到恐懼,也想不到告訴大人,隻有自行消解。

為了逃離恐懼,我使勁地晃小搖床,使勁再使勁,好像使勁了恐懼就會減少一點。而且可能我晃得讓四妹感到不舒服,我越晃她越哭。是不是我的潛意識裏也有晃得厲害四妹哭得厲害,大人就會趕快過來解圍。突然,小搖床在我恐懼的搖晃中傾斜了,四妹妹被摔出小搖床哇哇大哭,我也嚇哭了。一屋子大人都跑過來,媽媽當然是第一個衝過來,把四妹妹從地上抱到小搖床裏,媽媽自己搖著小搖床,責備我太不小心,把妹妹都晃摔倒了,她不要我搖了。我灰溜溜地走出西屋,內心深處感到有點對不起小妹妹。但也為自己擺脫害怕了而感到一點輕鬆。但從那以後,這件事就沒有從我的腦海裏消失過。一想起來,就感到對不起四妹妹,就像魯迅在《風箏》裏寫的早年扯壞了弟弟心愛的風箏而愧疚終生一樣:心也仿佛同時變了鉛塊,很沉很沉地墮下去了。

四妹留給我的另一件永不磨滅的印象就是妹妹患傳染病“麻疹”後被隔離到傳染病醫院,媽媽到醫院隔著病房的窗玻璃探望的情景。雖然我沒有到醫院,隻是聽媽媽向奶奶等家人敘述看望情況時旁聽到一點情況,但不知為什麽媽媽探望四妹這件事留在我腦海裏的卻定格為一幅畫麵:在病房的一扇玻璃牆外媽媽哭泣著無望地看著屋內躺在病床上的四妹,四妹則奄奄一息地躺在玻璃牆裏邊的病床上。一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告訴媽媽四妹不行了,勸媽媽回家吧。媽媽則仍然站在玻璃牆外一邊哭泣一邊往病房裏瞅四妹。

      查資料得知麻疹是由麻疹病毒引起的傳染病,可由咳嗽、打噴嚏時的飛沫傳染給周邊人,也可能由直接接觸患者的分泌物傳染。患者先感染粘膜,然後擴散到全身,它具有高度的傳染性。在沒有麻疹疫苗前,麻疹是一種常見的兒童傳染病。患病初期主要症狀是發燒、咳嗽、流鼻涕、眼睛發紅、口腔內出白點,3至7天後皮膚出紅疹,由麵部擴展到全身。這種情況持續4到7天,長的也許長達3周,留下褐色瘢痕或脫皮。重症患者的呼吸係統、消化道及腦部都會受到損傷,引起並發症甚至死亡。

   根據這段簡單的介紹我才知道過去我誤以為不足輕重的麻疹病其實患者是十分痛苦的,即使輕症患者全身出紅疹就夠人受的了,何況還有其他可怕的症狀,以及致人於死地的並發症。

想想我可愛又可憐的四妹,這麽小,離開媽媽,離開家人,住在簡陋的傳染病醫院,沒有媽媽的擁抱,沒有親情的環繞,周圍都是陌生人,日夜遭受病痛的折磨。在五十年代我們那個小城市,能有個傳染病醫院已經很可以了,還想著多好是不現實的。但不知何故我腦海裏的印象一直是媽媽站在一間寬敞幹淨的隔離病房的“玻璃牆”外,可能因為我沒有實地去看過,就把電影裏的影像結合到媽媽的敘述中,實際媽媽就是站在普通的隔離病房的一扇普通玻璃窗戶外而已,媽媽也講過是站在玻璃窗戶外麵。

    媽媽在世時,我們和媽媽很少直接交談四妹的事情,偶爾媽媽想起來了,提起四妹,還是很傷感,也就是“小四子那時沒有奶,也沒有牛奶,隻好喂羊奶,可能營養跟不上”“都誇她長得好看,特別白”“得麻疹後我到醫院去看過,醫生隻叫站在窗戶外麵看看”等幾句話,當時我也沒有多打聽四妹情況的意識,也不忍心就這個傷心的話題刨根究底,家人也沒有留下關於四妹的任何文字和照片,連四妹的遺體是如何處置的我都不知道,想想可能交由傳染病醫院統一處理了吧。所以四妹妹除了留在我腦海中的上述2段印象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信息了。

   所幸我腦海裏還有這2段印象,在武漢病毒肆虐的今天讓我聯想到四妹,又寫出此文祭奠我可愛又可憐的四妹,願四妹的在天之靈安息!願天上沒有病痛!

   人們之間是共生互聯的,由武漢病毒患者想到我的四妹,由四妹我又想到武漢病毒的患者們,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以及無數國人正在經曆一場劫難,但願這場劫難早點結束。

願武漢病毒逝者安息!

願吹哨者李文亮醫生安息!

願所有病逝者在天上遠離病痛!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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