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六十一)

(2020-08-30 11:02:34) 下一個

石奉山在一賭場裏惹了事了,跟看場子的夥計動了手,多虧老板出麵解圍。現在人家請他去後堂聊聊,奉山心裏沒底,去還是不去呢。
打了人家的夥計,人家不要賠付藥費,既然不要錢,街麵上的規矩你得跟人家說明白咯,為什麽打人,不是認錯賠罪了事那麽簡單。
奉山是麵兒上人,敢作敢當,推遲不去張不開嘴,隻好點點頭,隨著老板往後麵走了。
賭場裏除了看場子的打手,還有不少小夥計。這些打雜的夥計平日裏幫客人買盒煙啊,弄壺茶呀,看看有沒有偷盜出千的,間或留意有沒有警探或者衙門的人。
石奉山進來隻逛不玩,就有人報告門口那兩位了。奉山跟人家一動起手,馬上就有夥計跑後麵報信去了。
兩個人出大廳後門,又過了一個院子,繞過回廊才進了一間正房。
奉山心中歎道,好氣派的宅院,沒見過賭場有這麽大後院的,此間東家有勢力。
進到屋裏夥計沏茶倒水,石奉山也沒客氣,坐下就端茶杯。剛才動氣也真渴了,一杯茶落肚,那位老板才開口。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仙鄉何處啊?"
"在下石奉山,奉天人氏,今兒來貴寶號不為別的,是來找一親眷,多有得罪了。"奉山答道。
老板一聽石奉山這人真是實在,把自己來做什麽都交代了。這麽說倆打手沒錯,該收拾石奉山。
"哦,關外的朋友。鄙人康煥,這間鋪子的掌櫃,替東家跑跑腿兒做點事。石先生今天傷了我們夥計,在下不是想討錢,我得跟東家有個交代,您在賭場找人這不合規呀。"
石奉山知道自己有錯,賠錢你們不要,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心想還真不清楚賭場遇這事該是什麽規矩,殺刮存留隨便吧。
"康老板,在下初來乍到,找人心切。櫃上的規矩確實不知。還望先生指點,石某決無半個不字。"
奉山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還真讓康老板為難。賠錢決對不行了,開場就拒絕了,其實康老板想把石奉山帶到後堂問清緣由,喊人揍奉山一頓,不說打他個骨斷筋折,也得皮開肉綻。
眼下石奉山一身正氣,半句軟話沒有,康老板一是以為他真不懂規矩,二來認為他在京城有什麽靠山,所以先客氣著,沒敢翻臉。
"啊,石先生,在京城可有親友啊?"
康老板開始套石奉山的底。
石奉山也明白,光嘴硬沒用。幫會的手段自己見過,開賭場的哪有好人,雖說自己罪不該死,讓人家揍一頓也犯不上。
"在下久居奉天,京城無親無故。阿瑪原為奉天都統,倒是有兩位部將在國會做事,剛剛入京尚未尋到,找到我家舅子再做打算。"
康老板倒吸了口涼氣,逮虧多問了一句,這要是拉進來就打,回頭石爺帶國會的朋友來了,雖說並不懼怕,可這通囉嗦事是真犯不著。
話是攔路的虎,衣服是滲人的毛。奉山這幾句話管用了,康老板臉上帶笑:"原來是奉天都統的公子,我說怎麽有身好武藝呢。在下鬥膽,您阿瑪那兩位部將叫什麽,興許在下能幫忙替您掃聽掃聽。"
石奉山心中暗笑,真是江湖中人,康老板怕自己冒名頂替扯謊誆人,他還得證實一下。好啊,你要是能找到這二位,自己還重謝你呢。
"康老板,萍水相逢哪敢有勞,若是能幫忙尋此二人,在下當有重謝。"奉山說。
"哪裏,哪裏,舉手之勞。"
康老板豎起耳朵等石奉山報名。
"那二位故交,一位姓閔名廉,另一位隻知道姓宋。宋先生在奉天做過警察總長,我在他手下幹過些時日,可總記不住他的名字,見笑見笑。"
康老板心說既為故交,還一起共事,會不記得名字,這可是個謊話。不要緊,稍等片刻就可水落石出。
"哦,原來如此。京城雖大,國會可隻有一個,石先生您稍坐,我去去就來。"
康老板起身往外走,喊了夥計換茶,伺候好客人。石奉山知道這位可能出去打聽去了,國會的人都能打聽出來,這夥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何庭跟老潘在小酒館吃飯,老潘講了些今天這趟活兒裏麵能用到的春典。何庭是聰明人,聽說這些有用,翻著眼睛就記下來了。
兩個人吃完飯,老潘說回客棧找掌穴的郎中分賬,看時辰那邊活兒也該幹完了。
何庭心裏高興,今天算是學著能耐了,日後再有這買賣誰來找自己都成。
要麽說這小子就該吃這碗飯,老潘講的都記住了不說,自己還知道提問呢。
"潘爺,遇上這活兒肯定有難纏的主兒,那時候該怎麽辦呢?"
老潘側頭看著何庭樂了:"行,想的周到,是塊料。遇上這種事,屋裏的敲家子得喊一聲有調角碼子,於咯。屋外那二把門子就得進去把這人拽出去,就這麽個規矩。"
何庭老潘往客棧趕咱們不提,說說客棧裏那三位。
那病人鐵了心買串地錦,掌穴的郎中可該收網了。
"前些日子,在聶督軍府裏見過這味藥,也是聶大人早年的存箱,人家是大戶,府上好東西有的是,正好就和他老人家這病,五副藥下肚,您猜怎麽著,好了。"
再看那病人,口水都流出來了。
"先生,這味藥除了聶大人府上,旁的地方就淘換不著嗎?"病人問。
郎中聞聽這話臉上可變了顏色了,麵沉如水:"你要是能配上這味藥,我出高價跟你買,一錢我給一百大洋!"
病人可嚇壞了,隨口那麽一問,大夫還急了。自己上哪淘換這味藥去,淘換不著就把自己耽誤了。
這大夫一急,說願意出一百大洋跟自己買一錢,這藥可夠貴的。

沒等病人改口,旁邊的仆人說話了:"這位先生真不會說話,我們家老爺都豁出來搭救你了,你怎麽還這麽多片兒湯話呢,趕緊改口吧。"
一紅一白,病人徹底懵了。
"大夫,我不會說話,您可千萬別介意,我這給您賠不是了。我全聽您的,再不多嘴了。"
郎中也不搭茬,又拿出一張紙,刷刷點點寫了封信,把信遞給仆人:"你趕緊把這信寄出去,要加急,聶大人能給我這麵兒,咱們也不多要,五錢就夠。"
仆人接過信並不走,看看郎中又瞧瞧病人,來回這麽幾次,病人就明白了。
"先生,這五錢串地錦得多少錢呀?"
郎中一聽假裝才想起來,一拍腦門兒:"看你這添亂,這事忘問你了,這味藥稀有,藥錢你花不花得起?"
收錢的褃節到了,郎中和仆人眼盯著病人,成敗在此一舉。
病人心合計一百大洋一錢也太貴了,不是花不起,心不甘。能不能治好自己還不知道,那年月五百大洋夠過半輩子了。
"先生,一百塊一錢著實是貴,我這麽多年為治病花的見底了,要不我買兩錢得了。"
病人這話可露底了,他隻能拿出二百大洋。
二百,不少了。貧苦人家一年賺不了二十塊大洋,夠口!
郎中眉頭一皺,拍了下大腿:"到這份上了我就是搭錢也得救你,醫者父母心,就這二百塊,咱們買他五錢藥材,不夠的我添。"
此言一出,病人感動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仆人接下茬道:"先生,還不快謝謝我家老爺,身上帶了多少先交個定錢,我也好去寄信買藥。"
病人一邊連聲道謝一邊從兜裏掏了半天,拿出二十塊大洋,嘩啦啦摞在桌上。
"今天就帶這麽多,一會兒我回家再取點,藥到了我把錢付齊。"
郎中明顯不太高興,仆人勸解道:"老爺,今天就算您前世欠他的,想不管可不行了,要不您……"說完笑了。
郎中白了仆人一眼,長歎一聲,從裏懷摸出張銀票,在病人眼前晃了晃:"八成我前世欠你,這錢我先墊上,這二十是定錢,你也不用再掏了,五天後把剩下的錢帶齊,取藥治病。放寬心,我不收你利息。"
病人還要致謝,郎中擺擺手。仆人忙說老爺累了,帶著病人出了客棧。臨分手時特意囑咐一句,這事得保密,要是都知道能淘換著串地錦,這屋門準得踏破,哪給他們弄藥去。

何庭和老潘的洋車離客棧一百多米停下了,兩個人下了車向客棧張望,確信沒什麽人了才走過去。
何庭問:"潘爺,咱們就這麽進去合適嗎,撞上怎麽辦?"
老潘道:"不礙事,撞上也不怕,咱倆是撒幅子的,跟他們兩碼事。再說了,過倆時辰了,活兒要是還沒幹完,跟這幫打兒馬走穴的貨就沒下回了。"
邁步進客棧,徑直就進陸郎中那屋了。屋裏倆人都在,陸郎中一看老潘到了,苦笑一聲:"您這點踩的好,我們這剛結賬。"說完拿出二十個大洋放在桌上。
老潘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錢,抬頭瞪著陸郎中,撇撇嘴:"就這麽點?我可帶來十好幾口子呢,人吃馬喂的這點可不夠。"
陸郎中真是好脾氣,把錢往老潘這邊一推,臉上帶笑:"潘爺,瞧您,不是沒見過錢的主兒呀,買賣還沒散呢,這點算是開張,大份在後頭呢。"
老潘也是沒轍,把錢摟過來揣兜裏。
"明天還要我跑一趟嗎?"老潘問。
"您得來呀,今天這份兒五天後才結賬呢,我五天後搬家,您可別跟我走散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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