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電視劇《漫長的季節》熱播，我也在網上看了幾眼。片尾曲是薑育恒原唱的《再回首》，讓這首歌又一次小小地走紅。無疑，這位導演是懂這首歌的。無數中年人在網上感歎，這是最適合這部劇的片尾曲。雖然現在很多人認為這首歌是因為登上了九一年的央視春晚後才走紅的，但它確實在八十年代末就已經在大陸流行了。
說起來薑育恒是我最喜歡的歌手，也許沒有之一。薑育恒的歌裏我最喜歡的就是《再回首》，也沒有之一。
薑育恒的歌從八十年代後期開始就在中國大陸開始流行了。我在高中的時候就聽過了他的《驛動的心》，《跟往事幹杯》，《再回首》等歌。但是一直都說不上喜歡。那時候的我對八十年代的所有流行歌曲幾乎都是沒有什麽感覺的。
這裏需要解釋一下這裏我的所謂的聽流行音樂。作為一個在八十年代四川閉塞小縣的山裏的三線企業家屬區裏生活的中學生，是無法接觸到外麵剛剛開放的世界裏的各種流行音像資料的。稍微多說一下，三線企業家屬區已經是一個曆史名詞了，這也是一個承載了千萬中老年人共同回憶的一個特定名詞，懂的都懂。那時候港台音樂第一次風靡大陸。當大城市裏的年輕人開始通過各種磁帶接觸港台流行音樂的時候，專心於學業的我既沒有追星也不對流行音樂發燒，那些事情對我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但是我也是能夠聽到一些流行的音樂的。在三線企業家屬區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那時候的三線企業的家屬區幾乎都有廣播。進入八十年代以後，每天大喇叭裏播放的，除了全國新聞，本廠新聞，剩下的時間還會轉播一些省台的流行節目或者音樂。除了一些革命歌曲，也會放一些當時社會上流行的音樂。總之，那些年我被動地聽到了許多當年的各種流行歌曲。《再回首》應該就是這麽聽到的。雖然聽了許多，缺少音樂細胞的我對這些歌基本都是沒有感覺的。
高三的時候，學習壓力比較大，有一陣自我感覺有一點神經衰弱的跡象，學習的時候有時不能夠集中注意力。也許是因為它歌詞的憂鬱，曲調的低沉，我發現在心裏默唱一段《再回首》可以很有效地壓製腦子裏湧動的雜念，讓自己很快地靜下心來學習。於是這一條經驗在那一年經常被使用，效果還挺好。這麽說來，這也算是我喜歡上的第一首薑育恒的歌曲，雖然隻是用來讓自己靜下心來學習。幾年後查這首歌的曆史，發現薑育恒的這首歌是收錄於他八九年六月發行的專輯《多年以後再回首》中。由此可見這首歌很快就在大陸流行，並且當年就能讓我這個對流行音樂無感的高三學生靠著聽廣播就會唱了。
雖然就此和薑育恒與《再回首》結緣，但是上了大學我也沒有特別的喜歡薑育恒的歌，這好像有一點奇怪。即使是在九一年的春節晚會上看到薑育恒唱《再回首》也沒有讓我特別激動。還是前麵說的，那些歌並沒有真正地進入我的心中，即使是心中默唱過很多遍的《再回首》也僅是一首用來讓我安定下來的歌而已。
我真正開始仔細欣賞《再回首》應該是大三的時候。那時候的所謂主流音樂界對港台流行音樂有一種偏見，認為港台的流行歌大都是靡靡之音，主打男歡女愛，卿卿我我，而且多是沒有深度的口水歌。當我第一次仔細地品味這首熟悉的歌的歌詞，卻發現詞裏的“雲遮斷歸途……荊棘密布……今夜不會再有難舍的舊夢”是多麽有意境的詞句，即使單獨拿出來也是一流的現代詩。而“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溫暖我，不管明天要麵對，多少傷痛和迷惑”這是獨在異鄉奮鬥的青年已經能夠理解的很有溫度的撫慰。至於那句最著名的“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則是曆經滄桑的遊子在多年以後的人生感懷。而最後的“再回首恍然如夢，再回首我心依舊，隻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則是曆經歲月流逝，時光荏苒之後，依舊保持的純真初心。雖然是流行音樂，但是由陳樂融填寫的這首歌的詞無疑是非常優秀的。
雖然在薑育恒之前和之後都有歌手演唱過《再回首》，但薑育恒的演唱無疑是最經典的。初聽薑育恒的演唱，感覺似乎沒有什麽特別技巧。但這首歌經過他的充滿滄桑感的男中音的低吟淺唱，卻有了獨特的情感。雖然感覺憂鬱低沉，有著對過往的一點淡淡傷感，但主體充滿了一種從容平淡的心境。反複細聽之後，我甚至在那孤獨的平淡從容之後品出了一絲淡淡的溫暖，一種曆經滄桑之後初心依舊的欣慰與溫暖。正因為平淡與平凡是人們生活的本質，所以這首歌得到了一代又一代的聽眾的共鳴。
就這樣，因為《再回首》而漸漸喜歡上了薑育恒的歌。我買了一盒他的精選集磁帶，由此也喜歡上了他的更多的經典歌曲。之前聽過的他的那些老歌，重新聽來竟如此的深入心扉。因為那幾年的種種不順利的經曆，我也有點沉溺於薑育恒的憂鬱的歌曲之中。
大四的下半學期，學業輕鬆了，我買了把口琴開始自學。首先練習的曲子就是《再回首》和《驛動的心》。經過不斷的練習，一直沒有什麽音樂細胞的我居然也很快就把這些曲子練熟了。
那年一心想搞科研的我考研失敗，經過一番痛苦猶豫後決定留校工作等待機會。經過了六月底瘋狂的畢業季，送走了離校的同學們，校園馬上就顯得冷清了許多。相比於同學們滿懷期待地奔赴嶄新的工作崗位，我的留校工作在可見的未來多少有些迷茫和失意，於是薑育恒的憂鬱的歌曲便更多地陪伴著我孤獨的身影。
那個暑假的一天晚上，我拿著口琴跑到了學校的教學樓裏。找了一間空蕩蕩的教室，沒有開燈，坐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吹奏《再回首》。有些單薄淒涼的琴聲充滿了教室，無邊的孤獨和憂鬱連同黑暗把我包圍，我一個人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那一句“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讓我淚眼朦朧。那一晚說不上是否真正懂得了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隻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
開學之後，我兼任了係上新生某班的班主任。這個班的同學大多是調配過來的，入學後有部分同學情緒不高。一次和同學們開班會之後，為了活躍一下大家的氣氛，我提議大家一起唱一首歌。班上的小李提議唱《再回首》，得到了大多數同學的附和。我很驚訝於這首歌在年輕一代的流行。於是我用口琴伴奏，全班一起合唱了這首歌。雖然我們有著不同的迷茫和困擾，但是這次合唱也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學生們也已都步入中年，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記得我們當年合唱的那曲《再回首》。
之後的歲月裏，我輾轉求學工作生活，一晃二十多年就過去了。《再回首》一直陪伴著我。這首歌的磁帶，CD, MP3一直在我的收藏中。其實現在聽得也沒有像以前那麽多。偶爾一個人靜靜地聽一聽，心裏總會被那種平和恬淡的感覺充滿。細細品味，有一點淡淡的溫暖在心頭。回首一路走來的歲月，現在的我已經能體會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的況味了。
今後的日子，《再回首》應該還會繼續陪著我走下去。
寫於2023年歲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