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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恐怖瘋狂的年代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有不少打人的紅衛兵回想往事,感到愧疚,寫過懺悔文章。老海歸們挨打也是難於幸免的,有一位老海歸接受了一個紅衛兵的道歉,原諒了他。
楊善濟,哥倫比亞大學化學碩士,回國後在長春應用化學研究所工作。文革期間,有人檢舉他是國民黨特務,遭到審訊毆打。因“拒不交代問題”,一個紅衛兵舉起一把木凳就向楊善濟的背部狠狠地砸去。楊善濟虛弱的身體扶著桌子,大口地喘息著,沒有倒下去……
這個紅衛兵進入古稀之年,心理的暗影揮之不去。雖然曾當麵賠罪,還是以化名“今來”寫下一篇很長的懺悔,昭然天下。結尾部分如下:
1978年研究所給楊先生落實政策不久,我就想去楊先生家向他賠罪。可是,我在楊先生家門前徘徊多次,也沒有勇氣進入他家大門。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研究所的院裏與他不期而遇,我向楊先生深鞠了一躬,誠懇地對他說:“楊先生您好,我讓您受苦了,實在對不起您,我向您賠禮道歉。”說著,我又向楊先生鞠了一躬。楊先生莞爾一笑,對我說:“不必,不必,我一直很信任你,我們相互理解吧!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楊先生主動和我握手,說:“好了,都不要往心裏去了。”
本以為楊先生會怪罪於我,可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他沒有怒目指責我、抱怨我,而是不計前嫌,對我這樣寬宏大量。
他的一番話,讓我更加愧疚,更加悔恨自己當初對他的所作所為。我是在“文革”中幹過錯事、壞事的人,我不認為那隻是“革命行動”,也不想借口“狂熱盲從”、“上當受騙”,而把自己的罪責一推了事。我做的錯事、壞事不隻是由於認識和信仰的原因,更多的是出於自己實際利益的考慮。比如,為了表現自己“清隊”成果顯著,也是為了向上爬,我不惜暴打楊先生,阻止他說真話。我對楊先生的懺悔是絕對必要的。在我看來,懺悔屬於對自己生命意義的形而上的追求,是對自己心靈的嗬護,我的懺悔說到底是為了我自己。懺悔固然不能抵消我的過失,卻使我的道義立場發生轉變。如果我連正視過去、反躬自省、公開悔悟的勇氣都沒有,那麽,我對楊先生欠下的那筆債將終生尾隨著我。古人雲:“吾日三省吾身”,這是每個人的終生功課。
如今,楊先生雖已作古,入住天堂,但他的良善、他的為人,卻永駐我心。我會永遠記住他,永遠思念他,為他燒香祈福!
關於楊善濟的生卒和回國日期,查到不同的記載。有的說他出生於1911年,有的說1924年。有的說他1949年回國,有的說1952年,有的隻說解放初回國。去世日期不詳。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那個時代過來的人,能自省到如此真誠的,鳳毛麟角。見了太多的歸咎於時代、他人的。
最令人不齒的,就是動輒就“萬惡的四人幫”雲雲。哪裏是悔過,完全就是繼續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