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理發師 （五）

（5）

2020年的元旦如期而至。全世界各地的人民以自己的方式歡慶這一年一度的節日。但是有誰知道，一場無法想象的災難正在向人類走來。

 

一月底，在理發店見到Erica的時候，她正在忙著籌劃她的婚禮。她告訴我，他們將婚禮定在四月初。結婚儀式在聖保羅Midway地區的一個小禮堂舉行，婚宴訂在禮堂附近的中餐館“北京園”。“婚宴那天，我們會把北京園整個包下來。現在已經邀請了一百三十人參加。我母親最近一天到晚跟我鬧別扭，她要把婚宴的位子留給她的那些朋友們。” Erica興奮地談論著她的婚事。

 

“婚紗是我朋友用過的。我當然不能白用人家的東西。我送給了她一張一百塊錢的購物劵。我還在網上花三十塊錢買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不合適的地方我自己做了修改。”

 

“你母親沒給你置辦這些嫁妝嗎？” 一下沒忍住，不該說的還是溜出了口。

 

Erica的胳膊在空氣中甩了兩下：”她啊，別給我添亂就不錯了。找禮堂，訂菜單，張羅嫁衣，她一件都不幫忙。對我未婚夫倒是提出了一大堆的條件，什麽越南婚嫁習俗啊，迎親送親之類的。還好，沒當著他的麵提，基本上都被我直接拒絕了。本來我們打算婚禮之後在北邊找個小木屋度蜜月，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我媽媽說不行。她說理發店不能歇業，她隻允許我休息兩天。“

 

Erica的話讓我心酸。想想這些年參加過的婚禮，哪個新娘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那些漂亮的婚紗動輒上千元。怎麽什麽事情到了Erica身上都這麽費勁？

 

其實，我的心思並沒有完全集中在Erica的嘰嘰喳喳上。那一段時間，到處都是壞消息。湖北省，武漢市正在流行一種新型肺炎。情況非常不好。許多病人出現了“白肺”，有些病人因為呼吸困難而喪生。網絡上流傳的視頻裏，有人竟然因此而突然倒地身亡。伴隨著新型肺炎，各種謠言和陰謀論在微信和微博上被反複轉載。說什麽的都有。作為美籍華人，中美貿易戰已經讓人非常不堪。如今網上的流言蜚語將病毒的來源直接指向美國。中美關係會出現什麽樣的情況？它將會導致什麽樣的結果？

 

”你聽說了嗎？中國大陸正在流行一種新型肺炎？“ 趁著她說話間的喘息，我轉移了話題。

 

”真的嗎？是怎樣的一種疾病？“

 

我把新型肺炎簡單地介紹給了她。”哦，傳染病啊。人類不是一直都在跟病毒，跟傳染病鬥爭嗎？州衛生部門常常給我們傳遞消息，不是A型，B型流感，就是禽流感，豬流感。消毒唄，注意衛生唄。還能怎麽樣？“Erica滿不在乎地說。

 

當我告訴她武漢已經因此而封城，她睜大了眼睛：”真的？怎麽會呢？有那麽嚴重嗎？你的家人都沒危險吧？“

 

國內的情況當然是非常嚴重。那一段，每天都在注意來自國內的新聞和消息。擔心著國內的親友，同學。擔心著封省封城對人民的生活和今後的經濟發展帶來的影響。國內的一個好朋友，家人都不在身邊。她家所在的居民樓因為出現了一個確診病人而被封。她沒有辦法出去購物，靠著冰箱裏僅存的食物度日。這一切都是那麽的令人揪心。

 

我把這些都告訴了Erica。“謝謝你的關心，我在國內的親戚朋友都很安全。目前人類對這種病毒還缺乏認識。即沒有特效藥，又沒有疫苗。據說傳染力很強，死亡率也不低。實話說，我被嚇到了。倒不完全是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但也要看是怎麽個死法。首先，感染了病毒是要隔離的。親人不能靠近，患者隻能在孤苦無依的情況下掙紮。據說不少患者最後都是因為呼吸不暢被憋死的。那將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聽了我的話，Erica打了一個寒噤：“哇，太可怕了！但願病毒被早早控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