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九十四)探親
金淑惠的那個表妹並沒有到機場迎接冷尚民。之後的一個月裏,二人見了三次麵,然後人家就提出等到冷尚民把戶口調回北京再說。金淑惠當然知道這是女方的托詞,但是冷尚民還真的非常上心。一年裏,他在邯鄲和北京之間跑了無數個來回。邯鄲方麵說調戶口沒問題,北京方麵說必須找到接受單位才能上戶口。但是冷尚民從來沒在北京工作過,現在已經七十歲了,早就退休多年,哪個單位會接收他呢?
這一年的光景也不能說是白費,畢竟有個事情在忙著,讓冷尚民的生活得到了充實。雖然空忙了一場,但是他發現一個人住在邯鄲也不是什麽特別難過的日子。這個時候的保姆市場已經很發達,無論長期的還是鍾點工都很好找。他的退休金其實完全可以支付自己的日常生活和保姆費用,但是他還是常常給兒子寫信哭窮。如此,冷衛星每年在春節和父親生日的時候給他寄錢,數目自然逐年增加。
1993年,離開北京已經將近九年的冷衛星終於帶著妻子,女兒回國探親了。其實大哥已去,父親一年前才從美國回來。國內其他親戚除了老爹李素琴之外,對於冷衛星來說沒有什麽太熟悉的。但是故土難離,在國外住的時間長了,總是要回來看看的。對於鄔燕來說,姐姐鄔玉是她的至親,更何況鄔玉一人在京。
跟他們一起回去的還有鄔春疑,譚美琳。他們是回去看大女兒的。鄔玉對辦綠卡,去美國定居沒興趣。她知道自己沒有學曆,英語不好,去了美國就是父母妹妹一家的累贅。自己在國內生活固然寂寞,但是她有工作。
月月並沒有忘記她的大姨,在機場見了麵就粘在鄔玉身上。鄔燕在自家附近租了旅館,但是月月要求晚上跟大姨在一起。看著小姑娘這麽懂事,大家都特別開心。
冷衛星回國之前沒通知他的父親。在冷家小院,他隻見到了三叔,三嬸。得知父親不在北京,他打算去邯鄲看看。鄔燕明確表示不打算與他同行,冷衛星隻好自己買了火車票,隻身去了邯鄲。
冷衛星的表妹周若楠是鄔燕的大學同學,無話不說的閨蜜,如今又多了一層姑嫂關係,鄔燕回來探親,二人自然要見麵的。若楠有一個比月月小半歲的兒子,兩個孩子一見如故,特別投緣。
除了在冷衛星老爹,李素琴家團聚之外,若楠和鄔燕在冷衛星去邯鄲的時候帶著兩個孩子去頤和園遊玩。頤和園一直是鄔燕的最愛。裏麵有山有水,有雕梁畫棟的長廊。當然還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聽鸝館。裏麵的糟溜魚片,西湖蓴菜羹是她的最愛。小的時候,每次去頤和園父母都會帶她和姐姐到那裏大快朵頤。
因為不是周末,頤和園裏的遊人還不至於摩肩接踵。他們四個人逛了諧趣園,坐了輪渡,爬了佛香閣,吃了聽驪館,喝了鮮榨果汁。最後,在安靜的後湖邊上,大家都累了。兩個孩子坐在大石頭上掏出一副撲克牌玩兒了起來,鄔燕和若楠坐在公園的木頭椅子上說著悄悄話。
她倆的話題自然逃不過鄔燕的公公冷尚民。聽了鄔燕的抱怨,若楠說:“別理他,他那人就那樣兒。”沒想到一句話惹惱了鄔燕:“什麽叫他那人就那樣兒啊?他就那樣兒難道說全世界都應該讓著他嗎?冷衛星也是這副腔調。他心裏再不滿也不敢跟他爸說一句像樣的話。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真是可笑,他爸這副德行難道不是他的不是,是我的不是?”鄔燕一激動,語調不免有些提高,兩個孩子都向她們這邊望了過來。
“若楠,我不是跟你發脾氣。真是不知道跟誰說說好。冷衛星裝好人。跟我父母說了又怕他們擔心。你是我的閨蜜,又是衛星的表妹,跟你發發牢騷而已。”
周若楠對這位姨夫其實也並沒有太多了解:“我媽說我二爹當年嫁給你公公算是攀了高枝,滿胡同的人都知道李家有了這麽一門有錢的親戚。二姨夫每次來我姥姥家都跟大爺似的。我姥姥從來都是好吃好喝供著。吃飯的時候隻有我舅舅陪著上桌,孩子和女眷隻能在外麵灶台上吃飯。
我二爹去世後,你公公到我們家來過幾次,我爸媽都是好好招待他的。結果有一次趕上王希洲放假在家,你公公好像說了一句:’這家也就這麽一個像樣的人,隻可惜他母親走的早。‘一聽這話我爸就火了。你也知道我爸那人的狗慫脾氣,站起來就走了。後來告訴我媽,這人以後別來家裏了,你要是請他就出去請,我不配跟他一起吃飯!”
“我後來才想明白,你公公是沒看起我們周家和李家。人家王希洲的母親出身名門,他覺得養在我們家是糟蹋了。後來他來了就沒人留他吃飯,所以也就不再來了”。
在邯鄲的冷衛星可沒有鄔燕那麽悠閑。他見了十幾年沒見的中學老師,同學,拜訪了母親生前的好友朱少梅。家裏隻有他和父親的時候,父親一再抱怨自己的生活環境不夠好。冷衛星去家具市場給父親買了新沙發,席夢思床。冷尚民又要求買一台電腦,無奈,冷衛星隻好順從。本來打算在家多住幾天,但是冷衛星懷疑再住下去父親也許還有什麽其它要求,而自己的錢包大概支撐不了父親的需求。所以住了兩天就逃回北京了。沒想到,父親也跟著他一起上了火車。
在北京,冷尚民一會兒說想孫女了,一會兒要見親家。冷衛星是一個從來不知道如何跟父親說不的男人,但是鄔燕對父親冷尚民的態度他是知道的,搞的他兩頭為難。好在探親假沒剩幾天,將就一下總算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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