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九十）來信

無言獨上西樓（一百九十）來信

 

冷尚民的來信主要是詢問兒子冷衛星打算什麽時候接自己去美國。

 

哥哥冷建國去世的時候，冷衛星在長途電話裏安慰父親冷尚民並且提出等到自己博士畢業，有了工作後會接父親來同住。冷衛星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合乎情理。母親和大哥都走了，家裏就剩下他們父子二人。作為唯一的一個兒子，今後父親的養老當然他是責無旁貸的。

 

找到工作後，因為搬家，鄔燕的工作，孩子上學，張羅診所等等事情把他們兩口子忙的不亦樂乎，接父親來住的事情就耽擱了下來。現在父親來信找後賬，讓冷衛星覺得很沒麵子。他馬上給父親打了電話，答應盡快辦理探親手續。

 

其實，冷尚民打算去美國探親也是一時性起。自從妻子李素貞去世之後，尚民一直在找續弦的對象。開始熱心幫忙的人很多，隨著一個個女士來了又去，大家的熱情逐漸減退了。冷尚民的擇偶標準不像剛開始時那般挑剔，但是能跟他相處哪怕一個月的女士都越來越少。

 

從介紹人的嘴裏，冷尚民的條件真是無可挑剔。大學畢業，退休教師，有自己的房子，身邊無子女，隻有一個兒子在美國。見了麵，一般的來說，女方也非常滿意。冷尚民舉止優雅，身材也不錯。除了一口假牙，頭發幾乎全部都禿了，其它真沒什麽毛病。但是一旦接觸幾次，他那自以為是，除了自己眼裏沒別人的毛病就開始一點點顯露出來了。

 

如果冷尚民放低擇偶標準，其實他找個人結婚過日子並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自視很高，條件差的女性他連見都不見。

 

在邯鄲，冷尚民沒有親戚，朋友也幾乎沒有。他過去在礦山，離市區很遠。調回城裏後在中學工作的時間短，沒跟同事們建立起什麽關係。周圍的鄰居都是素貞在世時的朋友，許多人都是過去城建局的職工。尚民本來就覺得這些人沒什麽文化，跟自己不是一個階層的。素貞在的時候，都是她維持跟鄰居們的關係。如今她走了，大家看在素貞的為人，一直很照顧尚民。許多對象也是鄰居們幫著介紹的。逐漸地，大家也體會出來，冷尚民跟他的亡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

 

實在無聊，冷尚民開始常常往北京跑。冷家小院裏雖然沒有他的固定住處，但是棲身之地總會有的，隻是吃飯成問題。大兒媳婦閻玲他是指望不上的。建國去世後，閻玲就告訴他：“你兒子死了。我自己能顧得上自己已經很不錯了。您指望我給您養老送終？我可沒那個本事。您不是還有二兒子和媳婦嗎？那倆可是大能人，您應該去美國跟著他們吃香的，喝辣的。“

 

閻玲說到做到，常常隻做自己的飯菜，完全把冷尚民晾在一邊。老四媳婦劉向前一直病病歪歪的，自顧尚且不暇。於是尚民提出跟老三尚中他們兩口子搭夥。金淑惠是個非常精明能幹的主兒，常常支使尚民出去買菜。指名道姓要那家的排骨，那個部位的肉。回回都說買回來大家分賬，但是一買回來就品頭論足，沒有一回是買的對，買的好的。評論之後就去廚房收拾做飯，錢也就不提了。冷尚民每月的退休金差不多都填進了三個人的夥食費還不夠，隻好把兒子冷衛星寄給他的美金也搭進去。

 

有的時候，他也到老二那裏去打秋風。包頤麗倒是很憨厚，不僅出力，也不需要尚民出錢。但是老二尚生經常去外地考察，隻要老二不在家，包頤麗就不接待大哥。她有她的道理。老二在家，她才開夥做飯。老二不在，她可以湊合，節省下來的時間做她的科研。

 

尚蘭家也不是可以常去的。主要是冷尚民那張嘴得罪了謝文華。過去老謝對這位大舅哥非常客氣。但是後來發現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來不來就說老謝這個大老粗找了他們冷家二小姐，這便宜可是占大了。老媽奎雲當年要是肯讓大姐嫁給那個出生低微的小軍官，冷尚梅也不至於死的那麽慘。有一次居然說謝文華是文化革命的既得利益者，把個謝文華氣的不行。於是尚民再去，人家就推說有事，躲了。其實謝文華的不愉快他媳婦都看在眼裏。她對大哥說：”大哥您這是怎麽說話呢？媽在的時候也沒嫌棄過文華。文華怎麽了？他哪兒做的不好了？“

 

”妹子，你就是糊塗。媽那個時候怎麽可能說什麽？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如今不同了啊，你自己是個堂堂的專家，又是教授家出來的千金小姐，他一個掄炒勺的可不是占了便宜嗎？不是因為文革，他能娶的上你嗎？“

 

”話不能這麽說。大哥您要是這樣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了不起。我和老謝過的挺好，您以後也別來瞎攪和了。“

 

沒了轍的冷尚民隻好退回冷家小院。但是沒想到，就算是賠錢搭夥，人家也不幹了。原來老三兩口子要去西班牙了。冷峻的媳婦生了老三，他們二人工作都很忙，邀請父母去巴塞羅那搭把手，幫著看孩子。但是老三畢竟是老三，這事到了他的嘴裏就變成是兒子媳婦想他們，出錢買機票請他們去遊山玩水。

 

”大哥，您家老二不是在美國找到工作了嗎？說話也有兩三年了吧？他們怎麽著也應該把您接去看看啊。您看看我和淑惠，這西班牙我們都去過兩回了。您連國門可是都沒出呢！聽說瀟瀟在加拿大的溫哥華也找到工作了，正張羅著把老四他們接去呢。你們家衛星可真成，把您撩下就不管了！“

 

聽了這話，冷尚民的麵子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他馬上給兒子衛星寫了一封信，要求他履行他當初的諾言，把父親請到美國去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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