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湖畔
雲淡風輕
無言獨上西樓 （八十三）小韓
小韓是奎雲家那一片的戶籍警，名叫韓金柱。因為他年紀輕，長得瘦小幹枯，大家都稱他小韓。
小韓的家鄉在邯鄲市正北五十裏的一個小村子裏。他家世代農民，土裏刨食。在小韓之前，他的父母有過兩個兒子都沒養活。所以，小韓一出生就被父母取名“拴住”。49年解放的時候，十二歲的拴住加入了兒童團。他機靈勇敢，很討村幹部的喜歡。1955年，18歲的他不顧家裏的反對，加入了解放軍，而且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韓金柱。
小韓所在的部隊駐守在北京。當了四年兵的小韓，雖然入了黨，但是一直沒有提幹。在他當兵的第五個年頭，部隊下達了命令，讓他轉業地方當警察。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的領導看他瘦小，也沒受過擒拿，偵查等訓練，就分配他到派出所做了一名戶籍警。
開始了在北京的工作不久，小韓聽從家裏的安排，回鄉娶了家裏給他找的媳婦。從此，媳婦住進了韓家，替韓金柱照顧他的父母，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從1959年到1961年的三年裏，小韓家所在的村子幾乎家家都吃不上飯。到了1960年，小韓的妻子懷孕之後，他常常收到家裏的求救信。殊不知他自己也吃不飽飯。但是為人子，為人夫，即將為人父，小韓不能不為家裏的大人孩子做點兒什麽。他把自己的糧票節省下來，買了糧食寄回家去。一家老小因為他的接濟沒有像其他人家那樣有人餓死，但是小韓因此得了嚴重的胃病和營養不良症。他麵黃肌瘦，嘴唇青白。騎在公家的自行車上的小韓，看上去一陣大風就可以將其刮跑。
一次小韓到奎雲家的小院來調解張媽家的大寶和鄰居的打架事件，因為貧血和饑餓，一時昏厥了過去。是奎雲的一碗紅糖水讓他恢複了知覺。從此，小韓記得了後院的冷大媽。
聽說小韓家離邯鄲很近，奎雲對他有了很強的親切感。見到小韓就想起了在邯鄲的長子。所以小韓和奎雲就漸漸地熟悉了起來。
奎雲發現小韓因為飲食不周引起的胃潰瘍已經很嚴重。有幾次她看到小韓胃痛得大汗珠子往下掉。出於同情，她開始注意治療胃潰瘍方麵的中醫知識。在和方大夫切磋之後，她請方大夫給小韓開了藥方，而且給小韓抓了藥。考慮到小韓成天東奔西跑喝湯藥不方便，她把藥製成粉末，分成小包讓小韓帶在身邊。另外，她還幫小韓準備了一些藥膳，督促他每天按時吃飯，按時吃藥。在奎雲的精心調理下，小韓的病漸漸好了起來，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人也有了精神。
小韓鼓勵奎雲走出家門，參加街道居委會。奎雲一開始沒有信心，畢竟自己是房產主，居委會會不會嫌棄自己？小韓則認為房產主也不是剝削階級。既然政府經租了奎雲的房子，那她的收入就是正當的，她就不是階級敵人。於是，奎雲加入了居委會。
居委會正好缺一個衛生委員。奎雲是一個極其愛幹淨的人，這個位置對她來說是再適合不過了。
自從當上了衛生委員，奎雲的生活更加充實了。除了跟方先生學中醫，她常常走街串巷去檢查衛生。對衛生不合格的家庭，除了督促，她還主動幫助人家做掃除。街道上有人亂丟垃圾，奎雲都不辭辛苦自己把它們收拾幹淨。很快，奎雲的名字在街道居委會裏被經常提起。大家都覺得她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衛生委員。
1962年底，冷張奎雲被北京市評為衛生標兵。她第一次出席了市政府的表彰大會。帶上大紅花的奎雲心裏很舒坦。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對社會沒有用的人了。
當然，天下不會永遠太平。前院住著的張媽因為當年奎雲不肯給她出房租記恨上了她。看見奎雲如今被評為衛生標兵，還戴上了大紅花，張媽很是憤憤不平。她跑到居委會和派出所去告狀，說奎雲用各種手段買通了民警小韓。還說小韓的階級立場有問題，不該重用房產主冷張奎雲。
街道居委會主任對張媽沒什麽好印象。她對張媽說：“要不然這個衛生委員您來當？如果您比冷太太當的更好，說不定毛主席都會接見您呢。”張媽當然不會去做那個又髒又累，費力費時的衛生委員。她隻是對奎雲增加了更多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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