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湖畔
雲淡風輕
無言獨上西樓 （五十三）無奈
冷尚民接到電報就跟軍校請了假，一路風塵仆仆趕回家。見母親端坐在客廳裏喝茶，他有些惱火。“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素貞找到工作了，你知道嗎？”母親問兒子。
“找到工作是個好事兒啊，素貞從剛結婚起就想自食其力。您應該替她高興才對啊？再說，她做的活兒也入不得您的眼，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美個屁。她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她跟著一群男人在遼寧搞什麽建築，難道你就放心讓她去嗎？”
“哎呦，我的媽，素貞是什麽樣的人難道您還沒品出來嗎？她絕不會做出丟人現眼的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要不然說你傻呢，這老婆一放出去再拉回來可就難了。她現在住在娘家，你去看看她，勸她不要去什麽營口加入那個建築隊！“
得了母命的冷尚民去了丈人家。到了門口才想起來，好像缺點什麽，不能這麽空著手去人家吧？以往出門串親戚，東西都是素貞或者母親準備好的。第一次，沒人替他準備東西，兩手空空。已經走到胡同口的冷大公子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太清楚應該買點什麽，對這一帶也不熟悉。在火車上惦記母親的身體，一夜沒睡好，這會兒他有點蒙頭轉向，六神無主。胡同口有個賣菜的，推著一車新鮮的香菜在叫賣。尚民過去掏出五塊錢，問賣菜的這些錢能買多少香菜。賣菜的笑了：“這位解放軍同誌，您這五塊錢能把我這一車香菜都買了去，還有找頭。”
“那我就買您這一車香菜。麻煩您幫我推到前麵5號院裏。” 於是，冷尚民帶著一車的香菜就進了李家的院子。
帶著一車香菜進門的冷尚民把李素貞的母親嚇了一跳。前幾天女兒素貞帶著外孫子建國回來，一進門就哭了。她向母親敘述了找到工作後的喜悅和激動，又向母親敘述了婆婆是如何阻止她出去工作。但是她省略了房產那一段。除此之外，素貞還向母親敘述了結婚三年來在婆婆家受的委屈，冷尚民去了石家莊後自己的孤單。李母以前就覺得女兒婚後的生活不會像她每次回來時說的那麽輕鬆。聽了素貞的一番哭訴，母親的心都碎了。這孩子受到的待遇和委屈有很大程度是她的家人給她帶來的。如今她打算從那個家門走出去，做母親的覺得自己說什麽也應該幫她一把。看見女婿上門，她猜到是親家母搬來的救兵。臉上雖然很熱情，但是心裏早就有了戒備。
自從上一次冷尚民回家探親，他和老婆孩子已經幾個月沒見麵了，建國對爸爸又有了陌生感。寒暄過後，李母關上門，讓他們享受一家三口團圓的喜悅。
看著地上那一大堆香菜，素貞的母親有些發愁。香菜新鮮，但是很容易爛。她得想個辦法。於是她拿出一個鹹菜壇子，把香菜洗淨，晾幹後醃了起來。沒想到，居然很好吃。這道菜從此成了李家的家常菜，每年到了季節都要醃製。
北屋裏的建國睡著了。素貞依偎在丈夫的懷裏，心裏踏實了許多。她堅信丈夫是支持她出去工作的。她向尚民敘述了找工作的艱難，尚生的幫助，建築隊長的麵試，工資待遇，轉正後將成為國家正式職工的希望。
看著久別重逢的妻子，聽著她興奮的敘述，冷尚民心裏越來越著慌。他是帶著母親的命令來的。現在才發現，妻子和母親對待這件事的態度相去太遠，這可怎麽辦呢？他一時沒了主意。但是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就是再難啟齒，也躲不過去。
“我母親不同意你出去工作。她打電報把我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說服你。”
這時素貞才想起，自己隻顧高興，完全忘記問問丈夫這次沒打招呼就回家的原因。如此看來，婆婆是想方設法不讓她出去工作了。想到這裏，她不禁生起氣來。於是，她把冷太太對這件事的反應，包括婆婆把房產拿出來的事情一股腦兒倒給了丈夫。
“既然我媽下這麽大的功夫留你，你就不要去那個建築隊了。那種體力活，你一個婦女確實不適合，而且離家那麽遠，孩子怎麽辦呢？”
“你有沒有替我想想？我不能年紀輕輕的就指望別人的錢過日子。你母親自己闖出了一片天地，為什麽不允許我出去做事呢？過去尚梅姐跟我說過，“你要出去工作，做到經濟獨立。否則你就永遠被她掌握在手裏”。我那時不太明白她說的話，這兩年越想越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我不能一輩子靠著她過日子。“
在北京的幾天裏，冷尚民在丈人家和父母家來回跑，傳遞著消息。但是事情越鬧越僵。他像被夾在石頭縫裏，兩邊都那麽堅硬，他哪一邊都推不動。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可奈何。煩悶之際，他找二弟尚生去喝酒。
如今的尚生已經結婚了，家裏邱婉怡做主：“大哥來啦，請坐。”接著又說：“你們兄弟要是喝酒的話就到外麵酒館裏去喝好了。我最怕聞酒的味道。”
無奈，哥兒倆出了家門。到了酒館，老二掏了半天隻掏出兩毛錢來。最後還是尚民花錢買的酒菜。老二尚生苦笑著：“如今一開支錢就交公了。按理說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應該比分開省錢，起碼房租隻交一份啊。但是婉怡總是抱怨沒錢。沒結婚的時候還可以下個館子，喝它二兩。如今可好，腰包幹癟，甭管幹什麽都得伸手要錢，就好像這錢不是我自己賺的。如今下了班就是全職老媽子。出個門被審的跟個賊似的。”
“你們是自由戀愛啊，當初你追人家追的瘋瘋癲癲的，怎麽沒結婚幾個月就變調了？”
“媽當初說我不該娶邱婉怡。說我搞得不好還遠不如你有造化呢。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一成家就原形畢露了。婚姻倒是挺自由的，結了婚就什麽自由都沒有了。“
”唉，“尚民歎了一口氣，”我都快被逼瘋了。素貞太軸，媽又太強，我是誰也得罪不起。過兩天就回石家莊了，她倆愛誰誰吧，我是管不了了。“
兄弟二人看著眼前的小酒盅，都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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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倒是挺自由的，結了婚就什麽自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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