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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四十九)房契

(2018-07-20 11:19:51)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四十九)房契

 

就在冷尚民在石家莊過著枯燥孤獨的軍校生活的時候,他完全不知道他得到了一筆財產,嚴格地說,是兩處房產。

 

新中國成立不久,北京市人民政府決定對北京市的土地房屋進行登記造冊,將過去中華民國的房契換成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房契。

 

這是一項繁雜的工作。政府工作人員不能隻憑過去的文件頒發新房契,也不能讓住在房子裏的人謊稱自己是房主而發布房契給他們。每一處房產都被嚴格地檢查,丈量,核對過。

 

冷太太的房產每一處都經過了這些檢查過程。她陪同政府工作人員斷斷續續用了一年的時間,跑遍了四九城自己的每一間房子。雖然辛苦,但是奎雲一點都沒感覺到。房子很多,但是每一間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都是她辛辛苦苦的勞動所得,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更不是從什麽人手裏繼承下來的。盡管政府工作人員是例行公事,但是奎雲還是不厭其煩地向人家講述當年買這些房地產的過程,軍閥混戰和抗日戰爭中失而複得的故事。看在她是個有些年紀的人,工作人員對她很客氣,很少打斷她滔滔不絕的敘述。

 

接到換房契的通知後,冷太太有幾天沒睡好覺。她反複思考這些房子是否應該都在自己的名下?還是分一部分在家裏其他人的名下。雖然目前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沒有頒發財產繼承法,但是按照慣例,她死後冷清泉是她的第一財產繼承人。自己辛苦一輩子的家業都被冷清泉拿去,她心有不甘。冷清泉在武昌和重慶的兩次有意無意的背棄讓她耿耿於懷。如今冷清泉閑置在家,沒有收入,她養著他和他們的孩子就已經夠可以的了。如果自己先他而去,財產就都是他的了。他如果再娶妻呢?就算不再娶,如果他把全部家當都留給老三一個人呢?思前想後,她做了三件事。

 

首先,她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在自己的名字之前冠了夫姓,由張奎雲該成了冷張奎雲。如此,她死後的財產跟娘家的哥哥姐姐都沒有了關係。她恨死了那個好吃懶做的寄生蟲哥哥。她不能讓那個混蛋從自己這裏拿到任何好處。對姐姐奎芳,她還是很親近的。但是奎芳家有範氏集團的紗廠,他們說不定比自己更有錢呢。

 

其次,她決定把房產中兩處中等質地和大小的房產寫在冷尚民的名下。在七個兒女中,尚民是她最疼愛的孩子。冷建國是她和冷清泉的長孫。把房產劃在尚民的名下是最合理的。冷尚民如今是解放軍幹部。如果有朝一日共產黨要沒收私產,會不會對他們的自己人網開一麵呢?冷太太如是想。

 

另外,她要給女兒尚蘭留下些房產。都說女兒是媽的小棉襖。冷太太自從失去了大女兒尚梅,對小女兒尚蘭越來越疼愛。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今後出嫁時被婆家看不起。

 

經過了一年多的調查工作,正式的房契終於一一搞好了。奎雲每次都是懷裏揣著中華民國發布的房產證明,到指定的辦公處交換公文。她被安排在北京市地政局的接待室裏,基本上每次都是一位身穿列寧裝的女同誌給她辦理交換手續。

 

每一張新房契展現在她麵前後,她都嚴格核對地址,占地麵積,房屋間數,建築材料。比如,二區XXXXX號,占地一畝七分四厘三毫,灰瓦房北房三間,灰房西房四間,等等。房契上的房屋藍圖也被她核對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苟。辦事人員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她也一樣對每一張房契都嚴格認真地進行核對和檢查。如果有與實際情況不符,或與舊房契不符的,都做了進一步的調查核實和修改。

 

未經本人同意,奎雲去榮寶齋給冷尚民和冷尚蘭各刻了一枚私章。她將一套德國人蓋的三層小樓共四十二間房子的財產劃在了冷尚民的名下。又將一個二十三間的小院子也劃在了長子的名下。尚蘭得到了一個三十間房的院子。

 

看著房契上中華人民共和國北京市人民政府地政局的大印和局長劉仲華,副局長沈勃的私章,冷張奎雲心裏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自從姐夫範先生家在河北的土地被瓜分,祖宅被搶占以來,她一直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唯恐某一天政府向她的財產開刀。如今的房契是北京市人民政府出具的,應該得到政府的保護了吧?

 

這一陣子,老三尚中對新民日報特別感興趣。他時不時帶一兩份報紙回來。家裏其他人不以為然,但是冷太太知道他的那點兒小心思。每發出一份地契,政府就在新民報日刊上公布出來。家裏人都知道冷太太有房產,但是沒人知道有多少房產,房子都在哪裏。老三每次在報紙上發現母親的名字就在一個筆記本子上登記一次。但是他不知道,有些房契是公布在人民日報上的。而且他從來沒想到過查找家中其他人的名字。這項房屋登記工作持續了好幾年。冷太太的房契都換完了也沒告訴任何人。她在心裏冷笑,讓老三繼續給新民報做些貢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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