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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五) 奎雲

(2018-04-06 07:44:57)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五)奎雲

 

奎雲是在王爺府裏長大的。祖上曾經是貝勒。因為沒當上皇帝,她的家族日後離皇室越來越遠。但他們畢竟是皇親國戚,何況家裏還有世襲罔替的爵位。一家人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直到辛亥革命。國民政府一開始答應給他們這些人繼續發俸祿。但是沒多久就不再兌現了。

 

按理說,沒有了收入就應該出去找飯轍,然而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再想改變簡直難於上青天。奎雲的父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一點兒賺錢的能力都沒有。辛亥革命前,父親愛好京劇。全副精力都投入到捧角,票戲上。對於京劇,父親精益求精,對於家庭,得過且過。主持家政的是奎雲的母親,一位彪悍,不善管理家務的滿族婦女。

 

奎雲有一個哥哥,已經娶妻生子。這位爺對於京劇沒什麽興趣,對他的那隻黃鳥比對祖宗還孝順。跟他父親一樣,哥哥也長著兩隻最沒有用的手。

 

除此之外,奎雲還有一位姐姐,奎芳。姐妹二人待字閨中,照她們母親的話說,都是要老死在家的姑奶奶們。以前的旗人,姑娘十五六歲就訂了親,不到十八就出嫁了。

 

奎雲的祖上曾經置辦了一些房產和田產。家裏也不乏過去積攢下來的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但是架不住斷了糧餉,一家人隻能靠著田莊上的糧草和租出去的房子維持生活。但是昔日的王爺人倒架子不倒,依舊過著花錢如流水的日子。沒幾年,就出了敗相,靠出賣田產,房屋過日子。他們倒也坦然,連紫禁城裏的萬歲爺溥儀都窮的靠變賣宮裏的家當過日子,更何況他們?

 

奎雲十八歲的時候,父親蹬腿歸西了。哥哥嫂子吵吵嚷嚷地要分家。他們還以為這家有用不盡的財產呢。分了家後,奎雲,奎芳和母親住在一起。昔日的王爺府早就不是她們的家了。娘兒仨依舊靠收租和變賣家當維持生活。這時的奎雲已經是成年人,經曆了許多的風風雨雨,人事變故。對於母親的持家能力奎雲實在不敢恭維,她提出讓她來試著管家。

 

奎雲小時候做過哥哥的伴讀。哥哥沒學進去多少東西,她卻從中受益匪淺。她平時很少出門。過去她在家的消遣就是讀書,作畫,彈琴,刺繡。如今算賬,收錢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她提出,每次有了進賬,分作三份,她們娘兒仨每人一份。平時的吃穿用度大家平均攤,分錢的時候就扣除了。

 

奎雲這麽做是有她的道理的。母親是個煙酒糖茶無所不好的女人。姐姐是有兩個要花三個的主兒。奎芳喜歡打扮,民國初年的改良旗袍,高跟鞋,絲巾,燙頭發,她哪一樣都要試試。錢到了奎芳的手裏,一轉眼就花出去了。兩手空空的奎芳就跟妹妹。借不到就開始損人。鐵公雞,瓷仙鶴,玻璃耗子,琉璃貓輪番地用在妹妹身上。但是無論奎芳說什麽,奎雲都無動於衷。在她的打理下,家裏有吃有穿,就是沒有傭人。家務事她自己做,但是姐姐的房間她不管,姐姐的衣服她也不洗。為了這些事,姐姐時不時地抱怨,覺得自己從格格一下子變成老媽子了。但是奎雲全當耳旁風,不予理睬。如此這般,兩年後,奎雲給自己攢了一筆小小的私房錢。

 

對於婚姻,奎雲覺得一片渺茫。她的家人以往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姻緣。但是民國之後,過去的一套完全亂了陣腳。跟她家門當戶對的,都是前清的遺老遺少。她可不想嫁給一個像她哥哥那樣的大爺。每天提籠架鳥,吹噓家族過去的榮耀,靠典當家產耗日子。但是到底要嫁給個什麽樣的人呢?什麽人會看得上她這個落魄的格格,而且對方也能入得了她的眼呢?

 

奎雲家附近住著一戶遠親。遠親家的表姐跟她很投脾氣。二人年齡差不多,而且都是書迷,經常交換閑書。這一天,奎雲去表姐家還書,遇到表姐的未婚夫來訪。民國後,男女之間的正常交往比以前寬鬆了許多。女性在陌生男性麵前不再需要躲避,可以落落大方地見麵。隻要有膽量,女人也可以拋頭露麵,出去闖世界。

 

表姐的未婚夫雖然也是旗人,但是人家是留過洋的文人,辦教育的。表姐他們正打算去陶然亭踏青,邀請奎雲一道去。回家閑著也是閑著,奎雲回去跟母親打了招呼就出去散心了。

 

到了陶然亭才知道,除了表姐他們,還有別人。其中一位高高瘦瘦,南方口音的青年男子吸引住了奎雲。大家都叫他冷大才子,但是他為人謙和,談吐不俗,而且沒有一點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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