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十五）武漢

無言獨上西樓 （十五）武漢

 

聽說大兒子尚民走失，冷太太先是不相信，繼而嚎啕大哭。她揪住冷先生，跟他要兒子。而且把十幾年前的舊賬也翻了出來：“你從來就嫌棄我們母子，上次在武昌你就一去沒了音信。誰知道你這次是不是存心把他給扔了? 要不然，好好一個孩子怎麽會就丟了呢？” 冷先生簡直被氣的七竅生煙，孩子丟了他當然自責，但是他怎麽會存心把大兒子丟下呢？如今太太還當著孩子們的麵揭短。“我怎麽可能存心把尚民丟下呢？尚中小，我當然要照顧小的。濟南火車站亂成什麽樣子你又沒看見，憑什麽說我是專門把尚民扔下的！？” 。冷太太此時也完全失去了理智：“誰不知道三兒（尚中）是你的心頭肉？你出去應酬都帶著他，走到那兒都說他最像你。你就是把我們娘幾個都扔了也不會丟了他！”。

 

夫妻二人吵得七葷八素。幾個孩子嚇得不敢知聲。你看我，我看你。一家人終於團聚的喜悅，冷先生和尚中一路的辛苦疲勞都被拋在了一邊。他們忘了孩子們都已經十幾歲。他們之間的爭吵對孩子們的影響可謂深遠。之前幾個孩子模模糊糊感覺到父母分別對某個孩子的偏愛，如今在他們的爭吵中得到了證實。

 

吵歸吵，鬧歸鬧，日子還得過下去。冷先生很快找到了在中學和大學裏教書的工作。重視教育的他給自己的三個孩子，尚梅，尚生，尚中找了學校，孩子們馬上就入學了。

 

冷太太一開始每天到火車站去尋找尚民。雖然她清楚，尚民知道他們在武昌約定的地點，但是她仍然每天去。萬一尚民忘記了學校的名字呢？她總是如是想。但是一周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湧進武漢三鎮的人每天有增無減，隻是沒有她心愛的大兒子。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三日·開始的淞滬會戰終於在當年十一月十二日以上海失守的結局畫上了句號。緊跟著，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淪陷。冷太太終於明白，她的兒子冷尚民坐火車到武昌來跟他們會合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南京淪陷後，大批的國民黨政府官員滯留武漢三鎮。到處亂哄哄，各種消息滿天飛。許多學校已經停課。大女兒尚梅早就不上課了。她滿懷激情，參加了湖北鄉鎮幹部訓練班，沒訓練多久就去宣傳抗日。此時，冷先生感覺到湖北不是久留之地。他的一位朋友先期去了四川萬縣，來信說萬縣尚且平靜，而且急需教師，請他前去。

 

冷先生跟冷太太商量去萬縣的事宜，但是冷太太堅決反對。“尚民還沒找到。我們去了四川，他怎麽可能找得到我們？你要走可以，帶上你喜歡的孩子也行。我要留下來等他。”冷先生覺得奎雲簡直是不可理喻。一家人隻好待在武昌。南京淪陷後不久，可怕的消息傳到了武漢三鎮：日本人血洗了南京城，見女人就強奸，見男人就殺。南京城血流成河，慘絕人寰。聞此，冷太太的心徹底的涼了。大兒子活著來武昌的機會幾近無望。武漢會戰進入膠著狀態。武漢三鎮雖然不像京津，上海，南京那樣在短期之內淪陷，但是每天都有政府官員撤向四川。由不得人不對會戰的結果抱懷疑的態度。不得以，他們一家打點了行裝，踏上了去四川的征途。在冷先生的堅持下，大女兒尚梅雖然非常不情願，還是隨父母一起去了萬縣。

 

就在冷家大小離開武昌後不到兩個月，武漢會戰結束。雖然國軍勵精圖治，奮勇殺敵，給日軍以重創，但終因不敵日軍而於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以武漢淪陷告終，曆時四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