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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十四)失散

(2018-04-26 08:15:37)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十四)失散

 

奎雲帶著三個孩子雇了馬車上了路。她沒有采取大多數人乘火車經鄭州去武昌的路線,因為她聽說火車上人滿為患,擁擠不堪。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坐馬車,騎毛驢,走路雖然慢些,但是大家不會走散。

 

行前,他們四個做了一番準備。冷太太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小老太太,頭上紮著毛巾,穿著大襟衣服,免襠褲。褲子很長,遮住了她的大腳。女兒尚梅將進十六歲了,長得高大。冷太太把她的頭發盤起來,讓她抱著兩歲的弟弟尚正,充當一個小媳婦。十二歲的尚生裝扮成老實巴交的小孩子。這樣,她們一行四人像是一家婆媳帶著弟弟和孩子去走親戚。看似不起眼的籃子裏裝著饅頭,窩頭。混在一起的一個鹹菜簍子裏裝著金條和金錠。孩子的衣服,襪子裏也塞進去一些銀票和金錠。尚梅已經很能幹了,她幫著母親照顧弟弟,留神著隨身帶著的貴重物品。

 

一路上,有的時候能雇到大車或牲口,有的時候就隻能步行。冷太太的一雙天足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優勢,否則一個小腳女人如何能禁得住這樣的長途跋涉?如此,四個人走走停停,八月底終於到了武昌。他們如約到了冷先生過去教書的中學。找到了冷先生的朋友。此時的武昌與十幾年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到處是難民。食品和住房極度缺乏。他們四個被安排在一間小屋裏。每天半饑半飽地混著日子,隻等冷先生帶著尚民,尚中的到來。

 

終於,冷先生到了。隻是他身邊隻有三兒子尚中,唯獨不見大兒子尚民。

 

原來父子三人的逃難經曆非常坎坷。他們先是乘火車到了天津,預備坐船到上海,換河運或火車去武昌。到了天津碼頭,船票早已告罄。拿到船票的人們滯留在碼頭上,人人怨聲載道。原來,天津碼頭的船已經好幾天開不出去了。

 

此時的天津已經被日本人占領,滿大街都是持槍的東洋兵。因為改了裝,不便到範先生府上去打擾,冷先生帶著兩個兒子住進了碼頭附近的小旅館。第二天一早,冷先生出去打聽消息。房間裏隻有尚民和尚中二人。突然,兩個日本兵闖進了房間。見到站在炕上嚇呆了的尚中,日本人哇哩哇啦地說著,比劃著,讓他下來。見他們不懂日語,一個日本兵拔下刺刀,在粉牆上寫了學生二字。尚民見此,上去把字用手摸掉,寫了一個字,又指了指自己和弟弟。意思是,我們是學徒的。日本兵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走了。

 

原來,七七事變之後,很多中國學生滿懷保家衛國的熱忱,投筆從戎,加入了抗日的軍隊。他們中的五千人跟日本人在南苑一帶打了一仗。趙登禹,佟麟閣二位將軍與大多數人不幸身亡,幸存者則逃往各地。日本人因此對學生格外注意。

 

經過了這件事,冷先生感覺到這個小旅館不能再住下去了,於是搬到英租界的範先生家。幾經周折,終於買到了船票,登上了輪船。船到煙台口岸時得知日本人已經在八月十三號轟炸了上海。看來去上海不是明智之舉了。他決定改乘火車,取道濟南去武昌。在煙台又耽擱了好幾天才擠上了去濟南的火車。到了濟南一看,到處都是從北平,天津,東北逃難的人。火車站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他們三人在煙台買的車票是到武昌的,在濟南隻是中轉。但是擠上火車實在是太難了。如此,他們每天都去火車站碰運氣。在濟南又滯留了將近兩個星期,人群終於有了些鬆動。冷先生一手拉著三兒子尚中,另一隻手拎著皮箱往火車上擠。不時回頭招呼著大兒子尚民。沒想到,他和尚中登上火車之後,尚民被人群衝散。站台上到處是人,哪裏能夠看得到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冷先生打算帶著尚中衝下車去,但是往上擠的人流容不得他們逆行。車輪緩緩地轉了起來。冷先生手裏捏著三張火車票,急的滿頭大汗。他讓尚中待在原地看著皮箱,自己奮力擠入人群,找遍了所有的車廂,隻是不見大兒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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