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閨蜜私語

《十八》閨蜜私語

 

二月的西雅圖乍暖還寒。瓊和睿約了去喝茶，結果二人晚飯後才回家。

 

雖然申和強是同學，朋友，因為兩家來往多了，瓊和睿漸漸地走得越來越近了。瓊本來是打算請睿去喝英式下午茶。不想，二人談興濃濃，就近找了一家餐館吃了晚飯才分手。

 

二人的女兒一樣大，目前都在加州上大學。雖然不在同一所學校，女孩子們偶爾會湊到一起吃飯，party。對自家女兒的小心事，隻有從對方的女兒那裏才打聽得到。瓊和睿議論了一會兒女兒們，睿問瓊是不是已經原諒了申？瓊說她已經找好了離婚律師，隻等條件成熟就向申攤牌。

 

“為什麽非要離婚？你難道看不出申多麽在意你嗎？申的不解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過是辦了一件傻事，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老夫老妻的，何必呢。”睿說到。

 

瓊覺得當初結婚的時候母親就提醒自己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幾十年下來，越想越覺得母親是對的。申是一個不知感恩的人。我下嫁給他，我家人幫助他出國。如今他翅膀硬了，居然做出這等事體，難道還不該散夥嗎？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我比你小好幾歲，按理我不該對你和你的婚姻評頭論足，指手畫腳。因為你執意要離婚，我有點忍不住想說幾句。希望你不介意。“ 睿說。

 

瓊給了睿一個請講的手勢，睿長出了一口氣，徐徐道出了她的意見。

 

“門當戶對的確有它的道理。兩個來自完全不同生活階層的人結合在一起，也許會麵對許多其他夫妻不會麵對的問題。但是門當戶對的夫妻有過得不好的，門第懸殊的也有過的非常好的。婚姻是需要經營的，這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出身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我大概從來沒跟你說起過我和強的故事。我們是在美國認識的。當時大家都是學生，我是學文科的，他是學理科的。我們倆是在山東同鄉會的活動中認識的。一回生二回熟，我們彼此逐漸地產生了愛慕。我很喜歡強。他為人忠厚，學習勤懇，頭腦清新，辦事周到。我知道他來自山東農村，心裏有點嘀咕。我父親當時是青島市副市長。我在電話裏向我父親請教。我爸爸說：“你難道沒聽說過，“自古寒門出貴子，從來紈絝少偉男”嗎？出身要緊，人品更要緊。我自己也是寒門出身啊。“ 我們結婚後，父母第一次去強家會親家。父親脫去了日常的西裝領帶，穿著普通的夾克衫。車在離村口一裏處停下，我父母提著禮物走到強家。這麽做是免得給強的家人壓力。

 

結婚以後，強的父母兄弟承包了一片山坡，準備種果樹。父親在電話裏告訴我應該盡最大的能力幫助他們。結婚後的十年，我們每年都拿出一筆相當大的積蓄寄給強的家人。看見周圍的朋友住豪宅，開好車，我也羨慕啊。但是與此相比，家人當然更重要。之後他們的果園開始有了收入。因為是純天然有機食品，他們的產品遠銷日本，韓國，而且供不應求。強的家人開始以投資股份的形式給我們回報。每次回去，強的父母家人都拿我當寶貝。覺得我冒著投資一去不複返的危險，為他們創造了機會。

 

我並不是說我自己有多麽偉大。我隻是覺得一旦我和強結婚，我們就是一體。我們出去，別人會說我們是一對夫婦，而不是市長的千金和農民的兒子。幫助強的家人就是幫助強。如果強有麵子，我就有麵子。

 

“施恩不望報”確實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但是如果做了好事，幫助了他人，就時不時地掛在嘴邊，那讓被幫助的人情何以堪？另外也給旁觀者一種印象：這人大概絕少做好事。做一次好事就要到處去講，而且講個沒完。做了好事就將其忘掉，讓受益的一方說出來是不是更好些？人家不說，未必就不記得這份恩德。就算忘了這份恩德，施恩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圖報，否則這做好事就變了味道。

 

有的時候，幫助了別人自己也是獲利者之一。比如當年，如果申不被美國的學校錄取，以你的學曆能進美國哪個學校的研究生院嗎？如果當初你的親戚沒有一個能夠給你們提供幫助，申也是可以靠CUSPEA出來的。果真如此，申豈不是就可以每天說他有恩與你。那麽你會作何感受？“

 

說到此，瓊不禁低下頭來。看到她不再是那麽的強硬，睿繼續說到：”你真的認為在你的婚姻裏，隻是申做的不好，你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瓊抬起頭來看向睿，”我有什麽問題？家一直是我在經營，飯我一直在做，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在打點，就連他每次回去探親，禮物都是我去張羅的。“

 

”在這些方麵，你確實做的很好。大家都誇你把申打理的很有型。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在申麵前總是高高在上，壓他一頭？另外，你在過去的二十年裏不許安妮見申的家人，這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我知道申的媽媽傷害過你的母親，而且她曾經對安妮的性別表示出過不滿。但是她畢竟是安妮的祖母，還帶了安妮一年，祖孫之間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更何況作為祖父，申的父親從未見過自己的孫女。這讓申有多麽難堪，你想到過嗎？

 

你自己以前也常常說，你看上的東西，隻要自己覺得合適，都不用跟申商量。申從來沒有在錢的事情上跟你計較。不用說我也知道，申的收入應該是你的幾倍吧？但是無論你給自己買東西，還是送你自己家人的高檔禮物，申從來沒反對過。這一點你還是應該感激他的吧？“

 

說到這裏，瓊自知理虧。但是她還是堅持離婚，因為她生病的時候申沒有盡心盡力地照顧，現在還搞出來琴這麽惡心的事。

 

睿歎了一口氣。”你那時候病的厲害，對申的處境完全無心過問。申主持的項目出現了重大的技術難題。如果不能解決，項目就要下馬。公司的前期投資一去不返，自然要裁員。也許整個部門都要被裁掉，許多員工將失去工作。他那時的壓力可想而知。再加上安妮申請大學，搞得他焦頭爛額。你嫂嫂來幫忙，他簡直是如釋負重。像申這種書呆子，也許不會向你的家人說出太多好聽的話。但是我相信他是心存感激的。

 

說到琴的事情，其實是一種中年危機的表現，洋人稱之為Midage Crisis。也許申的年齡大了一些，但是因為結婚晚，生孩子更晚，所以他的危機大概來的比較晚。有些洋人在這個階段會給自己買一條船，取上一個香豔的女人名字。他開著那條船獨自出去，好似跟一個心儀的女人在一起。至於申，他不過是想找一個發泄的地方，隻是找錯了人。你分明知道，又何必跟他過不去呢？你真的以為離開他，你的日子就一定那麽好嗎？我知道不少女人由於各種不同的原因失去丈夫後特別寂寞。有些人感到自己出出進進形隻影單，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其實瓊的心裏對離婚這件事也不是特別確定。於是她說到：”就算不離婚，我也要把我們的房子轉到安妮的名下。“ 睿大惑不解，”這又是為什麽？“

 

”這個房子是我一手經營的，布置的，有我的心血，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今後我死了，申是一定會再娶的。想想我就心有不甘。把房子給了安妮，今後申再結婚就到別的地方去吧。”

 

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難道說以前你沒有聽過這方麵的講座嗎？我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一定要把自己的財權牢牢地把握住。兒女固然好，但是財產交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來了。首先，連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都說”未卜儂身何日喪“，難道說你能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你一定死在申的前麵？安妮今天是很好，明日結了婚就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對她的財產做主的了。如果今後年輕人覺得送你進養老院才是對你最好，就算你不願意，你還能做的了主嗎？如果孩子想創業，拿著房子做抵押，你就可能流落街頭，居無定所。說句不客氣的話，在世時把自己的財產交給兒女是最愚蠢的一件事。

 

再說，你和申畢竟同床共枕三十幾載，你難道真希望在你走後他一無所有嗎？你還是好好想想吧。這種事情是不能憑一時衝動的。否則悔之不及，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