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庭背景

《三》家庭背景

 

申出生在大上海。長大後他才體會到父母給他取的名字向世人昭告了他家庭背景的一部分。中國人的名字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從洋人的名字，無論David，Jean，還是Jeff，Diana，你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中國人就不同了。“若楠”，“如璋”一般都是家中長女。比較“招娣”雖然文雅得多，但是依舊透出了父母的不滿或失意。他們當然希望有個男娃娃來滿足自己的弄璋之喜。而“京生”，“滬生”們一定是外地第一代移民們的子女。試想，久居京城或者十裏洋場的家庭，怎麽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的名字呢？父母給他這個長子取單字一個“申”，充分顯示了對自家有了出生在申城後代的喜悅。

 

其實申父母的祖籍離上海並不太遠。他們來自江蘇鹽城。父親十歲失怙，十二歲喪母。為了不受族人的白眼，父親和當年十五歲的伯父經人介紹到上海的紗廠學徒。一年以後，伯父因為偷了廠裏的紗錠去換大餅油條，被打得半死。為了不給弟弟找麻煩，伯父一聲不響地逃出了工廠，從此音信全無。父親在工廠堅持到出徒。不久上海解放，父親加入了工人糾察隊，一躍成了工人領袖。此時父親十八九歲，回到鹽城老家娶親。申的外公曾經是當地的鄉紳，母親也是識過字的。放在解放前，外公斷不會把女兒嫁給父親這樣的小赤佬。但是共產黨的到來幫了父親的忙。大上海的工人領袖順利地把頗有姿色的富家女娶到了手。

 

母親雖然識文斷字，但是她那點兒文化在大上海被忽略不計。加上結婚後申和其他兩個弟弟相繼出生，母親忙家務尚且不暇，便沒有精力出去工作。等到孩子們大了，她隻能做看看腳踏車的工作，賺幾個小錢貼補家用。

 

申從小聰明好學，和兩個弟弟完全兩樣。考初中的時候，申以出色的成績考取了上海最好的學校。但是好景不長，才念完初一就趕上了文化大革命。文革後不久，申就隨著下鄉大潮去了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俗稱北大荒。北方泠冽的寒風和粗糲的食品使申的體魄有了根本的變化。同時，同去的基本上都是申過去的同學，其中不乏才子和名人之後。他們中間有上海著名的畫家，音樂家，作家，攝影家的子女。這些人去北大荒的路上帶了不少家中的寶貝，如書畫，樂器，照相機等等申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

 

東北的冬天奇冷無比，每年都有幾個月出不了門。有些人用打撲克，閑聊打發這多餘的時間，申則利用這些時間學會了許多知識。除了古今中外的名著，他還學會了欣賞甚至臨摹一些世界名畫。西洋的古典音樂也是那個時期學會欣賞的。應該說申是個很有天賦的人，加上這些難得的機會，他在北大荒的幾年裏學到了不少學校裏學不到的知識。同時，他自修了文革前的初中，高中的全部課程。有了疑難問題，他就去請教荒友中的高中生。他很勤快，幫別人洗洗衣服，縫縫被子都不在話下。他的人緣特別好，什麽樣出身背景的人都可以和他打成一片。

 

幾年後，工人新村裏的鄰居們驚異地發現，這個當年的小毛頭不僅長得人高馬大，而且彬彬有禮，大有知識分子的儒雅風度。

 

文革晚期，兵團裏的戰友們紛紛找路子回城。申的父親解放初期雖然做過工人領袖，畢竟文化水平低，加上一時狂喜，說話不留神得罪了領導，沒多久就回去做工人了。因為家裏沒有門路，申一直留在北大荒。因為他表現好，知識豐富，幾年前就被派到連裏的子弟學校教書。在越來越冷清的知青宿舍裏，申的業餘生活被讀書占據著。1977年恢複高考的時候，申參加了考試。因為成績優秀，申毫無懸念地考上了上海的一所知名大學，進入了物理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