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 楊梅（10）

楊梅 （十）

 

自從發生了打人事件，陳新老實了許多。他們的按揭每月按時從銀行的新賬戶裏直接提取。從此，再也沒收到銀行的警告信。

 

日子像流水一樣慢慢地向前走著。他們夫妻之間因為有了踢傷肋骨，警察介入產生了隔閡。楊梅後悔當初不該輕信陳新對錢大權獨攬的理由，陳新怨恨楊梅居然打電話叫來了警察。雖然是有驚無險，畢竟受驚不小，而且在警察和丈人麵前失了麵子。從次，楊梅更加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和對孩子的照顧，培養。

 

楊梅的付出有了回報，她在事業上有了很大的突破。在一個項目裏，她沒有延續前人的老路，開辟了一個全新的方法。在產品上市前，部門經理找到楊梅，讓她與公司專利律師聯係，把她的項目報到美國專利局。其實新方法是她一個人的設計，程序的主體結構也是她自己寫的。但是組裏有個北京來的女同事，小劉，幫她完成了一部分具體的程序代碼。楊梅在申請專利的時候，把小劉的名字也寫了進去。這樣，專利就是她們二人的。這讓小劉很感動。過去沒少幫別的項目負責人寫過代碼，但是把她的名字作為發明家寫進專利申請還是第一次。

 

小劉比楊梅年輕十歲，當初是來陪讀的。她和丈夫都是在北京長大的。來美國後為了容易找到工作，小劉改行學了電腦。她有一個女兒，妞子，和珊珊差不多大。小劉聰明，靚麗，心直口快。楊梅和她常常一起吃午飯。前不久，小劉一家三口在楊梅家附近買了房子。這樣，她們有的時候上班還拚車。小劉很崇拜楊梅，覺得楊梅事業有成，兒女雙全，丈夫高大帥氣。

 

公司很看重員工的創造發明。每年都邀請當年申請了專利的員工參加慶祝會。除了員工，還可以帶一名家屬。員工和家屬的旅費由公司承擔。這一年的慶祝會在南加州的洛杉磯舉行。楊梅和陳新商量，旅館的兩張雙人床足夠他們一家四口使用。租車是公司報銷，一家人可以開車去南加州。去年楊梅因為表現突出，被公司評為優秀員工，得獎一千美元。但是這個獎勵不是現金，而是購物劵，可以花在商場購物，電影票，遊樂場入場劵等。楊梅打算用這個購物劵買門票。這樣，一家人可以去度一個幾乎不用花錢的假期。

 

孩子們一聽說要去洛杉磯，高興地跳了起來。兒子想去影城，女兒想去迪斯尼。

楊梅把她家的決定告訴了小劉。小劉拍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於是，回家一商量，他們也傾家出動。

 

第一天一大早，大家分頭開車去了洛杉磯。當晚，公司的慶祝會和晚宴同時舉行。因為有孩子，兩位丈夫都沒有出席慶祝會和晚宴。小劉的丈夫和陳新是第一次見麵。大家客客氣氣，各自帶著自家的孩子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大家早早地起床，開車奔迪斯尼樂園去了。

 

兩家人都高高興興的，除了陳新。出發前兩天，他收到了白梅的通知。他們的兒子，陳聰被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計算機係錄取，今年秋天就要開學了。按照當年的離婚協議，陳新要擔負兒子大學的全部費用。陳新在電話裏跟白梅大喊大叫，說他一毛錢都不會付。白梅不溫不火地告訴陳新，撫養子女是父母雙方共同的責任。我們當年是有協議的。從離婚到現在，白梅按照協議，獨自撫養了兒子。現在兒子到了十八歲，作為父親，陳新應該履行責任了。如果陳新拒絕擔負聰聰的大學費用。他們就法庭見。

 

其實，就聰聰上大學的事，白梅和艇仔是有爭議的。艇仔娶了白梅後，就一直把聰聰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他們雖然有了自己的兒女，但是艇仔對聰聰的疼愛一點都沒有變。雖然當年堅持把孩子的大學費用寫進離婚協議的是他，但是如今他改了想法。他希望送聰聰去孩子自己喜歡的任意一所學校，選他自己最喜歡的專業。但是白梅力主孩子申請加州州立大學。因為白梅知道，陳新是絕不會擔負私立大學的費用的。為了避免麻煩，白梅鼓勵聰聰申請加州的州立大學。因為聰聰的父親在加州，他可以付本州居民的學費。雖然艇仔的理由充分，特別是不希望再和陳新打任何交道，但是白梅堅持她的觀點。她認為加州州立大學很好。而且陳新應該履行他的義務。她鼓勵孩子去加州大學也是履行當年給聰聰的祖父母的承諾，給陳新一個接近兒子的機會。

 

白梅從聰聰的爺爺奶奶處聽說陳新做了教授，而且娶了一個很能幹的太太。他們的收入頗豐，在矽穀買了大房子。所以，白梅覺得擔負聰聰的大學費用，對陳新夫婦來說應該不是問題。聰聰很喜歡計算機專業，加州大學柏克萊的計算機係在全美排名很靠前。方方麵麵都合適。聰聰也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了。這應該是大家都滿意的最佳結果。沒想到，陳新的反應這麽激烈。他覺得白梅是存心在和他作對。這個兒子出生的時候他就不在場，後來兒子跟著白梅去了東北部和德州。自己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白梅艇仔他們經濟上那麽富有，為什麽要來難為他？

迪斯尼樂園門前的巨大花壇裏，由各種不同顏色的花組成了許多卡通人物的圖案。進了大門，迎接遊客的是迪斯尼的創辦者，Walter Disney先生拉著米老鼠的金色塑像。樂園裏歡聲笑語，花團錦簇。男孩子們喜歡刺激的過山車，女孩子們喜歡小世界。

 

珊珊和妞子已經混熟了。她們手拉手地坐上了小世界的小船。小船在水裏慢慢地走著，周圍是穿著世界各個國家和民族服裝的娃娃。娃娃們在音樂的伴奏下，跳著歡快的舞蹈。珊珊和妞子坐了一次，還想再坐一次。兩個女孩子歡快地唱著“It's a small world after all, it's a small world after all, it's a small, small, small, small world"。小旭撅著小嘴，他心心念念的過山車啥時候才能坐上啊。最後大家決定陳新帶著小旭去坐過山車，小劉夫婦和楊梅陪女孩子們逛小世界。之後大家在睡美人的宮殿門前集合。

 

看著孩子們如此開心，楊梅的心情特別舒展。兩年來，她很少有這麽高興的時候。

 

中午，大家在睡美人的宮殿前會齊了。小劉說她看到一個室外的餐廳，挺不錯的。她建議去那裏吃午飯。還沒等楊梅開口，隻聽陳新說，不必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午餐。

 

出門前，陳新去大宗批發店，Sam's Club買了幾袋麵包，蘋果，大瓶飲料和罐頭午餐肉。還在家裏煮了兩盒雞蛋。一家人從出門就吃這些東西。昨晚，楊梅和小劉去參加晚宴，小劉的丈夫帶著女兒去了一家米其林一星級意大利餐館。陳新帶著兩個孩子在旅館啃麵包，午餐肉。今天一早，珊珊聽妞子描述提拉米蘇和龍蝦燴麵，饞的夠嗆。聽到爸爸說有午餐，珊珊馬上就想到了昨天中飯和晚飯吃的麵包，罐頭肉加煮雞蛋。孩子嘴一癟，哭了起來。她先是央求爸爸，因為平時爸爸是很喜歡她的。但是看到爸爸那張鐵青的臉，她知道沒希望。她轉而去求媽媽。這個時候小旭也加了進來。兩個孩子一起央求母親，在迪斯尼樂園裏吃個午飯。看著自己的孩子們可憐兮兮的小臉，楊梅心軟了。她對陳新小聲說，我們就留下來吃個飯吧。陳新完全不為所動。他堅決地說，NO。此時，楊梅心裏很不自在。她的收入是陳新的幾倍。難道說她這麽一點自主權都沒有嗎？這次出來幾乎沒什麽花費。而且，當著小劉一家的麵，她也有些下不了台。最後她對陳新說，你不吃就算了，我們三個去，一小時以後我們在這裏等你。說完話，楊梅去拉珊珊的手。沒想到，轉身之際，陳新的一拳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背上。未及眾人反應，那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了她的後背和肩頭。小劉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她一個健步竄上去，從背後抱住了楊梅瘦小的身體。陳新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牛，晃動著腦袋，揮舞著拳頭，嘴裏罵著，“沒一個好東西”，“老子今天就打死你這個臭婊子“。小劉的丈夫也馬上衝了上去，但是他完全沒有辦法阻止發了瘋的陳新。情急之下，他高聲大喊，你再動一下，我馬上叫警察！聽到警察二字，陳新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但是嘴裏還在不停地叫罵著。三個孩子嚇到呆若木雞。遊客們圍了一大圈，人們默默地看著這七個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亞洲人。不少人半張著嘴，有幾個婦女瞪著驚訝的眼睛，手捂著嘴巴。

 

這警察二字把楊梅也嚇了一跳。她顧不上跟小劉夫婦告別，拉起兩個嚇呆的孩子，飛快地逃出了迪斯尼樂園。

 

如此，本來乘興而來的一家四口，現在敗興而歸。從洛杉磯到矽穀的幾個小時，他們誰都不說話。兒子小旭深深地低著頭。女兒珊珊眼睛裏含著淚水，直勾勾地盯著車窗外。楊梅不敢說話。她怕哪句話說的不中聽，陳新又要發瘋。

 

一路沉悶，兒子最終睡著了。女兒時而小聲地抽一下鼻子。楊梅在默默地回憶事情的前前後後。她是注意到陳新這幾天有些不開心。但是自從2001那次衝突之後，他們之間很少交流。從他發瘋時狂吼的幾句話裏，楊梅覺得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其他人。會是誰呢？

 

終於到家了。收拾停當後，陳新主動說出了他這幾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不知道是應該跟白梅艇仔打官司，還是給陳聰交學費。這兩件事都是他不願意的。楊梅不想發表什麽意見。這是陳新與前妻的事。跟她沒什麽關係。她說了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就去睡覺了。

 

如此，這場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的鬧劇就這麽收場了。陳新居然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