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以忘憂

古稀之年,知足常樂,助人為樂,自尋其樂!
個人資料
李培永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難忘我的青春年少時(01)通湘門外的李家花園

(2024-12-14 19:38:57) 下一個

難忘我的青春年少時(01)通湘門外的李家花園

‌我的係列回憶文章,從1965年高中畢業後開始寫起,直到八十歲的今天。而從記事年齡開始,到高中畢業一直是空白。

據有關研究人員說,人的記事能力通常從3至6歲開始。在這個年齡段,人們的記憶能力逐漸發展,能夠記住一些事情,而大部分人開始記事的時間通常在4至5周歲。我不是天資聰明的少數人,大約能記得四五歲時的事情少得很。疫情期間曾與年長我十五歲的二姐約定,等疫情結束回到國內聽她講一講我小時候的故事。沒有想到,疫情快結束時,她不幸感染病毒而去世。幸虧那次聊天時,二姐非常明確地告訴我,我們李家花園是我的姑奶奶主持的嚴家花園全力資助下得以發展起來。還告訴我,李家花園開始就在張之洞路嚴家花園旁邊建起來的,賺錢之後,才從那裏搬到通湘門外建起了獨門獨戶的李家花園。

通湘門外李家花園永遠在我的記憶之中。

通湘門,顧名思義,就是湖北省武漢市通往湖南的門戶,位於起義門與大東門正中間,原張之洞路東端,中山路南端。1906年為粵漢鐵路通車而建,所建火車站即名為通湘門車站。現在的武昌火車站正是在通湘門外那裏建起來的。當時,通湘門外到梅家山與粵漢鐵路之間是劉家灣和任家灣,各有幾十戶人家,以種菜為生。通湘門鐵路外隻有我們“李家花園”一家。李家花園是我的祖父李華安創建並經營的私家花園,種植茉莉花、白蘭花、株蘭花等香花,供漢口茶葉行製作香茶。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從武昌大東門到名存實亡的通湘門,在原來城牆地基上,老百姓搭建了彼此相聯的簡陋平房,俗稱“千家街”。從張之洞路口再到武昌梅家山,還殘存一段土質的城牆,上麵長滿野草。從張之洞路(現為紫陽路)出通湘門左轉彎,有一條石子路,走一二百米就可以看到任家灣和劉家灣,穿過任劉二灣,再翻過鐵路,有一條六七百米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到我們李家花園。後來我就是就從那一條鄉村小路走出來上老關廟小學。

從鐵路邊下來,穿過墳山中的那條小土路進入李家花園後,映入眼簾的第一棟房子是我們李家的住宅。住房建築是典型的湖北農村風格,土木結構,磚砌外牆一米以上是土磚。

(網上下載的湖北農村房屋的風格,與我記憶中的李家花園老宅的格局相似。)

住宅大門進去是一個比較寬敞的堂屋,堂屋兩邊有四間臥室,前麵兩間臥室的門對著堂屋,後麵兩間臥室的門對著堂屋後麵的一間在湖北農村叫做“倒(dào)屋”的房間,“倒屋”與堂屋之間是用木板隔開的。

堂屋正對大門的隔板正中的神龕上供奉著我們李家的列祖列宗牌位,靠客廳兩邊與兩間臥室之間的木板壁,各擺放著八把太師椅和兩張茶幾。神龕下麵還有一張八仙桌。客廳與“倒(dào)屋”左右兩邊有兩道門相通,“倒(dào)屋”的後門與大門在同一中軸線上,通向大廚房。挨著“倒(dào)屋”的後門有一個木樓梯可以上二樓,二樓堆放一些雜物。從我記事起,我們一家住在進堂屋左邊一間,三叔一家住在進堂屋右邊一間,二叔一家住在三叔隔壁,四叔解放後在鐵道部門工作,後來任寶雞鐵路局局長,一家定居寶雞。我出生時,我的祖母因病去世,祖父孤身一人住在我們家隔壁。

祖父在世,大家庭沒有分家時,三家主婦輪流主廚,三個月輪一次;後來分家了,祖父則輪流在每一家吃飯一個月。四叔則按月給祖父寄錢,供他零花。

五十年代“公私合營”,李家花園所有資產被並入“青山公園”。六十年代初,祖父去世了,二叔一家與三叔一家搬到“青山公園”去了,李家花園那一棟老房子就隻有我們一家住了。直到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那棟老房子也被沒收了,李家花園那塊風水寶地也因建武昌火車站被征用了。李家花園從此就像通湘門一樣消失在城市變遷之中了!

但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生活的地方終生難忘!

我家老宅的大門朝東,家門前、土路邊有一口水塘,水源來自東、南、西三麵山上,全靠天然,在我的記憶中,這口水塘還從來沒有幹過。水塘的東邊是一排“花房”。我們李家花園的茉莉花、珠蘭花、白蘭花一到冬天全部都要搬到花房去。

我們家三麵環“山”(兒時的眼光看是山,後來長大了,再看,其實是土包),東北方向那一麵“水”,是與賽湖相連的一片藕塘,從那一片藕塘邊走上東麵的小山,小山的東麵就是賽湖,站在小山高處可以遙望賽湖那邊的蓮溪寺,近看山上種了一大片桃樹,每當桃花盛開時,從遠處看,真是美極了。現在已經沒有賽湖了,隻有一棟棟高樓大廈。“賽湖”和“連溪寺”作為地名,在穿過高樓大廈的雄楚大道公交車站牌上還可以看到,真是徒有虛名!恐怕再過幾年這地名也將消失了。

李家花園的花房比住宅大多了,它坐北朝南,長約百米,寬約50米、高約10米。冬天,珠蘭花和茉莉花搬進西邊的花房,它們大約占據了整個花房麵積的一半,裏麵有點像現代物流公司的倉儲間,一層一層直到屋頂。從南門進去,有幾條走道直抵北麵的後牆,從西到東也有幾條走道,凡是走道交匯處都有炭火缸,冬天溫度低時,缸裏燒的木炭,保證花房溫暖如春。

花房東麵那一半隻看到約十根粗大的頂梁柱,房間顯得高大空曠。高大的白蘭花樹都是種在大缸中,每棵都要四個工人抬進花房,小一點的也得兩個人抬。花缸排列有序,炭火缸按一定規格擺放其中,花房的冬天也是溫暖如春。

冬天如果哪一天風和日麗陽光燦爛時,上午十點左右要把所有的花都搬出來曬曬太陽,下午三點左右再搬進去。

花房南門前麵是一片如足球場那麽大的花場,花場東麵擺放白蘭花。緊挨著的是珠蘭花,擺放珠蘭花的場地上搭有花棚,夏天太陽大了還要拉上遮蔭布。然後是擺放的茉莉花,按大、中、小砵依次排列。

春、夏、秋三季,所有的花都放在花場,花房就成了兒童的樂園。夏天,白蘭花房特別陰涼,大人小孩都在那裏納涼。

一年中這三季李家花園都飄著花香,刮東南風時,站在通湘門外的鐵路邊都可以聞到李家花園的花香。

每年春節除夕之夜,從住宅大門口到花場四周,再到花房門口,三五步之距就插一隻大蠟燭,夜幕降臨後,所有蠟燭全點燃,借此祈禱來年花事如火如荼,香花生意興隆、前途一片光明。

 李家花園從創建到解放後公私合營並入青山公園之前,一直是我的祖父當家。祖父從1945年祖母去世,到1961年去世,一直獨自操持這個大家庭。花園的主勞力是我的父親和三叔,二叔在外開車跑運輸,四叔一直在鐵路局工作。

李家花園當年是武昌一個比較大的私家花園,僅靠我的父親和三叔兩個勞力顯然是不夠的,常年請的三四個花匠都是遠親近鄰,我記得的就有遠房的舅舅呀、表叔呀。他們不僅要精心伺候那些嬌嫩的花兒,什麽剪枝呀,除草呀,接枝等等,還要幹許多重體力活,夏天每天要到水塘挑水去澆花,像茉莉花還得正午時間去澆水,我常常看到父親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還在花園裏勞作,真是幸苦至極!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還要在天亮之前趕到武昌城裏一些公廁挑糞水回來給花施肥。那一擔糞水比澆花水要重得多啊,穿街走巷,小心謹慎就不必說了,還要過鐵路,走那彎彎曲曲的小路,一路艱辛,難以與外人述說。我的父親是李家花園的主勞力,一生辛苦勞作練就了他強健的體魄,他退休後仍然堅持力所能及的勞動,直到1994年以86歲高齡去世。

我的父親是李家花園的長子,一生少言寡語,不論在外還是在家,從不多說話。幼時讀過幾年私塾,認識一些字,但很少見過他讀書看報。晚年有時看到他讀《水滸》,也隻是翻翻而已。公私合營之前,他是李家花園的花匠,人稱李師傅,從早到晚在花園忙碌。公私合營之後,他是青山公園一名優秀的園林工人,隻問耕耘,不問收獲。在家他聽我祖父的,在單位他服從領導的分配。上世紀60年代初,遠在武東的461廠,找青山公園要一名園林工,因為那時去武東交通不便,那裏的生活條件也比城裏艱苦,很多人不願意去。領導找他,讓他去那裏,他二話沒說就去461廠,一直工作到退休。現在461廠鬱鬱蔥蔥的綠化林帶,就是他辛勤勞動的成果。

我的父親一生性格溫和,關愛孩子,孝順老人。

從我記事起,就沒有見過父親發脾氣,更沒有因為兒時的我們調皮而打罵我們,他總是那麽溫和的看著我們健康成長。

他非常孝順祖父。記得在上世紀60年代,三年困難時期,每到周末他一定回李家花園老宅,在房前屋後的幾塊菜地種菜、種紅薯、芋頭等,讓祖父能填飽肚子。為減少家庭支出,還把我的小弟弟帶到青山公園與他一起生活,隻要單位食堂有好吃的東西,他就讓小弟弟送回武昌家裏,給祖父吃。

李家花園從創建到消失,我的祖父和父親都是親曆者,創業的艱辛自不必說,所有的香花都是祖父千辛萬苦親赴南粵采買、運回;父親在家殫精竭慮精心管理和養護,才有我們李家花園大家庭的幸福生活。公私合營是大勢所趨,祖父和父親默默承受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當時,除了老宅和老宅周邊的幾塊菜地外,所有資產都“合營”了,祖父自然退休,父親成了“青山公園”的園林工人。李家花園從此就消失了。

然而,李家花園永遠都在我的記憶之中!不可磨滅!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