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隨筆(84)課堂內外之意外
老師上課時,經常會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有的來自課堂教學之外,更多的意外就發生在課堂教學進行之時。
眾所周知,“打嗝”是一種常見的生理現象。醫學常識告訴我們,“打嗝時,橫隔肌不由自主的收縮,空氣被迅速吸進肺內,兩條聲帶之中的裂隙驟然收窄,因而引起奇怪的聲響。”(引自《百度》)一般情況下,某人突然打嗝,對他人或集體沒有什麽不利影響。但是,如果在老師上課時,某一個學生,突然打嗝……
我在執教初中語文教材改革實驗班時,有一次上課,大家熱烈討論一個問題剛剛停下來,非常安靜地期待老師來評判爭論雙方誰是誰非,一個同學突然打起嗝來,那奇怪的聲音,在靜謐的教室顯得格外響。大家哄然一笑,那個學生非常尷尬,但是,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停下來,繼續在同學的笑聲中打嗝。
此時,我立即點那個學生的名,請他站起來回答我的問題。“XX,昨天晚自習,我給你解答的那個問題,後來想清楚了沒有?”他兩眼迷離,看著我,陷入深思,不知所以。我再追問一句:“還沒有想起來嗎?”他無奈地搖搖頭,瞬間,也不打嗝了。
課堂教學繼續按原計劃順利進行。這個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從發生到結束大約一二分鍾。
其實,當時我問那個學生的問題,是子虛烏有的事。完全是我的應急反應。這在課堂教學心理學上叫“轉移注意力”,而這也是快速製止打嗝的一種方法。現在也記不清是在什麽時候、在哪裏看到的小妙招,實在是妙!
卑之無甚高論,就是在教育教學實踐中努力學習恩師劉友三,做語文教學的有心人。我牢記劉老師對我說的:“一個語文老師,要做‘有心人’,時時事事處處,注意把所見所聞與語文教學聯係起來,天長日久,必有長進。”他還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於是,我堅持每天寫日記、教學後記、班主任日記外,還堅持寫讀書筆記、聽課後記等。那時還沒有電腦,完全靠手寫,至今,我握筆的右手中指那個地方,厚厚的繭依然還在,似乎在懷念那個原始的記錄方式。
做語文教學的“有心人”,如陸遊所說“功夫在詩外”。要善於處理課堂教學之外的小事,如上課時學生突然“打嗝”等,更要冷靜處理來自課堂之外的突發事件。
1991年教師節,海南省政府決定評選首批特級教師,其中規定每一位申報者必須上兩次公開課。一次是評委不通知申報人,到學校去隨堂聽課;一次由評委會指定課文,指定時間,由申報人自己抽簽決定,當即抽定,就在評委會指定的招待所備課,第二天到指定學校去上課。
我抽的課文是高二的自讀課文《警察與讚美詩》,要求一課時完成指導學生課內自讀的教學任務,地點在海口一中。聽課的隻有三位評委,但是,該校教導主任沒有聽清楚上級的電話通知,把我要去上課的那個班的學生,調到學校一個很大的階梯教室等候。上課鈴響之後,我和三位評委走到四樓那個班的教室門口,一看空無一人。海南省教研室田厚謙主任立即打電話,該校教導主任馬上去階梯教室,帶學生回自己的教室上課。在關鍵時刻遇到這樣的意外,首先要冷靜鎮定,平複情緒,我充分利用那幾分鍾時間思考對策,果斷取消原來設計的導入程序,簡單自我介紹後,直接進入教學程序,保證按時完成了教學計劃。
盡管這節課來回折騰了七八分鍾,還是上得非常成功。三位專家評委打的平均分為95.7分。
誠然,中學老師課堂教學時,麵對課堂上隨時可能出現的意外,特別是實行民主教學,通過討論式尋求正確答案時,非常需要老師的教育機智。
所謂“教育機智”, 是不能在備課時事先計劃的,因為它總是在具體的、出人意料的、無法預見的情境中自然迸發出來的。
記得有一次上課,教室後麵坐著二十多位外地來聽課的老師,我一如既往按原定計劃開始上課,那篇課文中有一些詞語,是湖北人經常難以分清的平舌音和卷舌音,備課時作為基礎知識的重點之一,上課時對學生再三強調要注意區分。沒有想到,進入朗讀課文程序,我要求學生按豎行一人朗讀一段,剛說到“豎(sù)”字,全班學生異口同聲“豎(shù)——”,我立即表揚學生“活學活用、立竿見影!”學生高興地笑起來,絕不是嘲笑,而是受到老師表揚後會心一笑!後麵聽課老師也笑起來了。課堂氣氛非常和諧。
教師在課堂上偶爾出現錯誤非常正常,隻要教師敢於正視、勇於糾正,不文過飾非,隻會提升教師的威信,不會因為教師的錯誤而影響正常的教學秩序。
我調回母校後,袁福校長就讓我拜劉友三老師為師,一起備課、跟班聽課,朝夕相處,親聆謦欬。劉老師諄諄囑咐:“語文課堂教學要搞教學民主,不能由老師一言堂。老師隻有一個腦袋,學生有幾十個腦袋,而且現在的學生見多識廣,要相信學生,不要輕易否定學生的見解或答案。”
1984年,初二下學期上《閱讀》課,講讀課文《黨費》。
初一年級孫麗娟老師要求帶她們班的學生來觀摩,讓她的學生看看實驗班的學生是怎麽上語文課的。我們找了一個大教室,讓她的學生與我的學生坐在一起上課。剛好還有七八個從下麵縣市來聽課的老師,教導處也臨時安排來我們班聽課。
按照教學計劃,確定了教學內容是學習著名作家王願堅的短篇小說《黨費》。教學重點是引導學生賞析小說中的主人公。
備課時,我設計了一個教學環節,在學生上完課後,留下十幾分鍾進行口頭作文訓練。
我的設計是這樣的:口頭作文題:《父女相逢在天安門廣場》
要求學生聯係初一學過作者的另一篇小說《七根火柴》,那篇小說的主人公盧誌勇,與《黨費》中的主人公黃新是一對革命夫妻,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叫小妞。
盧誌勇北上抗日去了,妻子黃新和女兒留在南方革命根據地。黃新犧牲後,他們的女兒小妞由組織上養大了。讓學生接著說後來的故事。
我為自己備課時產生的這個靈感十分滿意,覺得這個設計真可謂一石三鳥:
一、突出了教學重點,可以加深學生對小說主要人物的理解和認識;
二、既可以訓練學生的思維能力,又能鍛煉他們的口頭表達能力;
三、對孫老師的學生也可以起一個說話訓練的示範作用。
當我按教學計劃,在黑板上寫下口頭作文題《父女相逢在天安門廣場》,轉過身來就看到一位女同學高高地舉起手,迫不及待地要求發言。
“你這麽快就想好了嗎?”
“我覺得老師您這個題目出得不好!”
我十分驚訝,但我還是非常鎮定地微笑著:“是嗎?那你就說說為什麽不好?”
“您讓他們父女在天安門廣場相逢,把我們的思維限製死了!”
“那你有什麽具體意見或者建議嗎?”
“我想請您把題目改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怎麽改呢?”
“搽掉‘天安門廣場’,再加六個點。好不好?“
我十分驚歎,立即按她的建議,在黑板上寫下了《父女相逢在……》。
教室立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五分鍾後,我請她第一個發言。
她胸有成竹地站起來,說:“我的題目是《父女相逢在朝鮮戰場上》,誌願軍軍長盧誌勇……
後來又有一次,為華中師大中文係近300見習生上示範課。兩課時,講讀魯迅先生的小說《孔乙己》。臨近下課時,一個學生舉手發問:“小說最後說‘孔乙己大約的確死了’,‘大約’與‘的確’是矛盾的呀,魯迅為什麽要這樣寫呢?”
我馬上肯定說:“是呀,‘大約’和‘的確’是矛盾的!她提出的這個問題確實是一個有價值的問題!怎麽解決呢?我們班肯定有同學能夠解答她提出的問題。”
學生(2)立即搶答:“大約”是修飾“孔乙己的確死了”這一句話,而“的確”隻是修飾“死了”這一個詞。它們修飾的範圍不同,所以說不矛盾。
學生(1)反駁:既然孔乙己的確死了,為什麽還要用“大約”來修飾呢?
學生(2):我們在《作文·漢語》中學過,一句話是不是病句,不但要看它是否有語法錯誤,還要看它是否符合語言習慣。任何人一聽這句話,都覺得是通順的。(全班學生笑起來)
學生(1):魯迅是一位大文豪,他也懂語法,為什麽他要明知故犯呢?
教師:如果他要明知故犯呢?
學生(1):他不會故意說錯的。(哄堂大笑)
學生(3):我覺得這一句可以這樣理解,這個“大約”,是因為孔乙己死了那麽多年,沒有人知道他死的消息,大家隻能根據推測來判斷。推測的根據是孔乙己一生的遭遇,說明他的死是帶有必然性的,所以,要在後麵用“的確”這個詞。孔乙己在社會上沒有地位,也很窮,所以他死了就沒有人知道得那麽確切了,隻能用“大約”這個詞說明。
這個學生剛說完,下課鈴聲響了。全體聽課的華師大中文係見習生站起來長時間熱烈鼓掌。
上述兩次課堂教學的片段,是我引以為自豪的語文人生教育教學的亮點,閃耀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教育機智,更是民主教學之光,學生創造性思維之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