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一介教書匠,酷愛自家鄉;寓居多倫多,桑梓永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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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少林軼事(29)

(2025-10-06 18:43:44) 下一個

 

少林軼事

(29)

 

修文坊位於洛陽城南,並非顯赫權貴所居之地,反倒多是些中下級官員、不得誌的文士以及清貧書院聚集之處,巷弄狹窄,屋舍古舊,卻自有一股鬧中取靜的書卷氣。

“集賢書寓”的門麵並不起眼,隻是一扇普通的黑漆木門,門楣上掛著一塊半舊匾額,寫著“集賢”二字,並無“書寓”之稱。若非周老夫子指明,石鎖絕難將此地與什麽秘密情報點聯係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上前叩響了門環。

片刻,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青衣小帽、家仆模樣的人探出頭,打量著他,眼神帶著審視:“小哥找誰?”

石鎖按照周老夫子的叮囑,低聲道:“晚生受人所托,前來拜會杜老先生,有‘河洛風物’相贈。”

那家仆聽到“河洛風物”四字,眼神微動,卻並未立刻讓他進去,反而問道:“可有引薦?”

石鎖取出周老夫子的信:“有周老夫子書信在此。”

家仆接過信,看了看封口的印記,點了點頭:“稍候。”隨即關門入內。

石鎖等待在門外,心跳莫名加速。他隱隱感覺:暗處似乎有目光掃視;看似平靜的書寓,實則戒備森嚴。

片刻功夫,門再次打開,那家仆側身道:“杜老先生有請,小哥請隨我來。”

石鎖道謝,跟著家仆走進門內。裏麵是一處雅致的小院,種著芭蕉翠竹,布置著石桌石凳,頗有幾分隱逸之氣。正堂中傳來隱約的談話聲,似乎不止一人。

家仆並未引他去正堂,而是繞到側麵一間僻靜的書房前,低聲道:“老先生在裏麵等候。”

石鎖推門而入。書房內陳設簡單,書籍滿架,一股墨香與舊紙張的味道彌漫其中。一位穿著素灰直裰、清瘦矍鑠的老者坐在窗下,手持自己帶來的引薦信。

見石鎖進來,老者緩緩抬頭。

侍禦史名不虛傳,目光雖平靜,卻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透人心。他並未讓石鎖落坐,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緩緩開口:“周兄的信,老夫看了。你說有‘河洛風物’相贈?可是指近日鞏縣一帶的...…異常之事?”

麵對比周老夫子更甚的壓力,石鎖不敢怠慢,再次將個人經曆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寇灣王家以百草軒為掩護進行的邪煉、與“影刃”組織的交易,以及可能涉及的“河洛書簡”之秘,最後取出了那枚竹管和令牌拓印。

杜老先生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隻是聽到“骨磷粉”、“髓金”、“影刃”等詞時,花白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

他接過竹管,仔細檢查了蠟封,然後用小刀輕輕劃開,取出裏麵的絹布,展開細看。他的閱讀速度很慢,看得極其細致,仿佛每一個字都要斟酌再三。

此時的書房內隻剩下絹布翻動的細微聲響和窗外隱約的風聲。

良久,杜老先生放下絹布,又拿起那枚令牌拓印圖樣,凝視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變得異常凝重。

“寇灣...…王家...…”他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竟真敢如此...…罔顧人倫,觸碰此等禁忌之力...…其心可誅!其行可滅!”

他抬起眼,目光如電般掃向石鎖:“孩子,你所言之事,幹係重大。僅憑此物,尚不足以動搖王家根基,更不足以取信於朝堂諸公。王家樹大根深,與各方牽連甚廣,若無鐵證,貿然彈劾,必遭反噬。”

石鎖的心微微一沉:“那...…難道就任由他們...…”

“非也。”杜老先生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老辣的光芒,“既然知道了巢穴所在,知道了他們與‘影刃’的交易渠道,那便是我們的機會。需要的是…...人贓並獲!”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天空,沉吟道:“龍門渡口...…下月初一...…‘影刃’...…這是個關鍵。若能截獲他們的交易,拿下王家與‘影刃’勾結的實證,屆時,便是雷霆一擊之時!”

他猛地轉身,看向石鎖:“孩子,此事需要周密計劃,更需要可靠的人手。你可願助老夫一臂之力?”

石鎖毫不猶豫:“晚輩萬死不辭!”

“好!”杜老先生讚許地點點頭,“你且先在洛陽住下,不要輕易露麵。老夫需要聯絡可信之人,布置人手。屆時,或許需要你再次潛入鞏縣,指明地點,配合行動。”

他從書案抽屜裏取出一個小巧的銅牌,遞給石鎖:“你持此物,去修文坊尾的‘墨香齋’找李掌櫃,他會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住處,並提供所需之物。記住,沒有我的消息,切勿擅自行動!”

石鎖接過銅牌,入手冰涼,上麵刻著一個複雜的“杜”字花紋。

“晚輩明白!”

“去吧。一切小心。”杜老先生揮揮手,神色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但眼神深處卻燃燒著一種屬於老練獵手的銳利光芒。

石鎖躬身行禮,在家仆的引領下,悄然離開了集賢書寓。

手握那枚銅牌,石鎖感覺握住了一絲希望的火種。這位杜老侍禦史,果然如周老夫子所言,是個能做事、敢做事的人。

他按照指示,很快找到了巷尾的“墨香齋”。這是一間小小的書畫鋪子,門麵冷清。李掌櫃是個幹瘦沉默的中年人,接過銅牌查驗後,並未多問,隻是默默將他引到店鋪後進一間極其隱蔽的廂房住下,提供了食物清水,便不再打擾。

接下來的幾天,石鎖便在這狹小的廂房內安靜等待,每日除了修煉《易筋經》和《般若掌》,便是反複推敲在鞏縣的所見所聞,思考著各種可能的疏漏。

等待漫長而煎熬。石鎖想不出杜老先生怎樣安排......

夜裏,他正在榻上調息,窗外忽然傳來三長兩短的輕微叩擊聲——是杜老先生約定的信號!

他立刻起身,推開窗戶。窗外站著的不像杜家人,而是一個渾身黑色鬥篷裏的身影,看不清麵容。隻見他疾速遞進一個小的紙卷,便迅速隱入茫茫夜色中。

石鎖接過,展開紙卷,上麵幾個潦草的字跡十分紮眼:

“事泄,杜公被軟禁,墨香齋危,速離!往白馬寺!”

石鎖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事泄?!杜老先生被軟禁了?!怎麽可能?!是誰走漏了風聲?還是…...那集賢書寓本身就有內鬼?!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瞬間籠罩了他!他甚至能感覺到,窗外似乎有不止一道冰冷的視線鎖定了這間小屋!

危險!極度的危險!

來不及細想,他一把抓起枕下的柴刀和隨身物品,吹燈推後窗,也不管深淺如何,毅然越窗而出!

就在他落地的瞬間,前門傳來了猛烈的撞門聲和厲喝聲!

“圍起來!別讓他跑了!”

石鎖肝膽俱裂,發足狂奔!身後腳步聲、呼喝聲緊追不舍!箭矢破空之聲從頭頂掠過!

對方動用了官兵?還是偽裝成官兵的王家“影刃”?

對洛陽街巷並不熟悉的石鎖,隻能憑本能和感覺向城南方向亡命奔逃!幸好夜深人靜,街道空曠,給了他一絲逃脫的機會。

他鑽小巷,翻矮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障礙物躲避追兵。體內的那絲易筋經暖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支撐著他透支的體力。

追兵似乎對地形極為熟悉,如同跗骨之蛆,緊緊咬著不放!好幾次,冰冷的箭矢幾乎擦著他的身體飛過!

眼看就要被逼入絕境!

忽然,前方街口出現了一隊巡夜的金吾衛兵馬!

石鎖靈機一動,立刻改變方向,向著金吾衛的方向衝去,同時大聲呼喊:“官爺!救命!有歹人追殺!”

那隊金吾衛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動,紛紛拔出兵刃:“何事喧嘩?”

追兵見狀,似乎有所顧忌,腳步頓了一頓。

就利用這瞬息的機會,石鎖猛地撞入旁邊一條更窄的黑暗小巷,發足狂奔,七拐八繞,身後的腳步聲和呼喝聲漸漸遠去。

他靠在一處黑暗的牆角,劇烈喘息,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不行!洛陽不能再待了!墨香齋回不去了!杜老先生這條線也斷了!

唯一的出路,隻剩慧明法師的最後叮囑——白馬寺!

石鎖不敢停留,向著洛陽東郊的白馬寺方向,再次狂奔。

萬家燈火漸漸遠去,夜色深沉的洛陽城如同張開血口的巨獸,猙獰而恐怖

驚弓之鳥的石鎖孤身一人,穿梭在陌生的街巷中,向著那座千年古刹的方向,尋求著最後的庇護與希望。

而在他身後,黑暗中的獵手,剛剛開始一場全城大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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